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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恩利用这个机会,在吴中广招信徒,短短一个月内竟然聚集了数万人。占领会稽后,他自封“征东将军”所有教众叫“长生人”领着这支杂牌军烧杀抢掠,一路摧毁了不少城池。

    君羽发现那些少女后,每天偷偷去看她们,经常送一些吃的、喝的,甚至把自己的食物也给她们。船舱地层的空气很闷,地方狭小,很多女孩都生了病。君羽怕这样下去会得瘟疫,于是就要求孙恩,把整座船都空出来,给她当行宫。

    孙恩起初还不乐意,君羽就说:“你不给也无所谓,反正等本宫上了岸,自有人来解救。到时候我随意向朝廷参你一本”

    孙恩冷哼道:“你用不着威胁我,别说公主,就是天皇老子我也不怕”

    君羽点点头道:“是哦,我怎么忘了孙将军恶贯满盈,也不怕多加一桩罪名。可是我听说虐待皇族是灭九族的大罪,有可能要五马分尸,你知道五马分尸吗就是把四肢和头绑起来,用马拉着撕成五块。撕开的时候不痛苦了。痛苦的是正在拉扯的时候。要花多少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我不知道,不过恐怕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而且撕开的时候血雨满天”

    不等她说完,孙恩就开始跳脚:“好了,我依你就是了。”

    君羽还不满足,继续说:“我还要一百件衣裳,每天五十道菜,四十斤米。”

    “你休要得寸进尺,那么多粮食吃的完吗”

    “本宫胃口大,不行么就算实在吃不完,我可以洒海里喂鱼,你管得着吗”

    “你”孙恩气的五脏六肺都快炸了,扬手欲打她。旁边的卢循连忙过来相劝:“算了,这公主太难伺候,别跟她一般见识。等上了岸,拿她做要挟再好不过。”

    君羽抬头,挑衅地盯着他说:“是呀,孙将军,咱们各求所需,你也不吃亏吧”

    有了衣食保障,生活自然没有以前那么拮据,那些少女私下都很感激她,君羽在中间可谓一呼百应。这拿着别人钱财收买人心,虽然有点缺德,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她让这些少女白天睡觉,晚上分散到各个舱底,出来钻甲板。

    有的女孩害怕,问她:“公主,我们钻漏了船,岂不是要一起淹死”

    君羽解释道:“你们别怕,我算过每隔十天都要停一次岸,甲板很厚,没有八九天根本钻不透。到时候船一靠岸就会搁浅。”

    “可我们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先别问了,到时候自然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

    十天后,船航行到浙江海盐。岸上的百姓听说孙恩要来,激动的全倾出动,许多女信徒因为有小孩在身边行动不便,就把亲生骨肉扔到水里,叨念着:“祝你早日登仙,我见到教主后就去与你团聚。”

    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君羽真是觉得又滑稽又可悲。她发动全舱少女,先跳到水里把那些孩子捞出来。湿淋淋地襁褓灌满水,一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婴儿的哭号声震天。

    而这些都唤不回那些人的良知“叩见教主教主圣安”排山倒海的呼声传来,响彻天地,所有教徒都伏在地上不停磕头。

    真是无可救药了

    痴迷到这个程度,可见邪教的煽动性有多强大,君羽不由感叹:这不是活脱脱东晋版的么

    孙恩披着道袍,不慌不忙地走到船头,开口说:“各位道友,你们的诚心,本尊都看到了。你们这里风水不好,以至于年年青黄不接,又有饿鬼作祟。本尊念在你们一片赤心的份上,就抓住这个饿鬼,还你们太平。”

    君羽一听,这不是愚弄百姓吗收成不好全靠土地贫瘠,怎么跟风水有关系,这个孙恩还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只见他手持一把桃木剑,嘴里叨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妖怪纳命来”东挥西挥,刺穿了了一张黄符纸,那张纸上瞬间出现血迹,并且迅速氲染开来。众人见状立刻欢呼雀跃,好象真把那妖怪杀了一样。

    孙恩左手指头一戳,那张黄纸就燃烧起来,在空中化为灰烬。须臾后,他大功告成地吐了口气说:“你们放心,饿鬼已经收了,不过本尊替你们捉鬼,耗费了十年的道行,你们相应地捐点香火钱,可保这里水土一方平安。”

    卢循指着身后的一艘大船说:“你们谁有银钱,就放到那张船上,多行多善,多积多德”

    那些人立刻疯狂地拥上来,把麻袋里的钱一包一包往上运。不过眨眼的功夫,那艘空船就被堆成了小山,金银珠宝流泻满舱。孙恩满意地与卢循对视一眼,盘算着:这么多钱总顶半年的花消,置办兵粮军饷也够了。

    “好了,你们的好意本尊领受了。今日东风正佳,开船走吧。”孙恩一挥手,就打算撤退。突然一个人拦在他面前,盈盈笑着说:“孙将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卷款私逃可不怎么地道吧”

    孙恩怒视着她:“让开,你不要得寸进尺”

    君羽从他身边拿起一个陶罐,用手在里面蘸了蘸,对着沾满磷粉的指头吹了一口气,就冒出火苗来。她把手举高,展示到众人眼前,大声说:“你们看看,这就是所谓的仙火,其实就是沾了些面粉和火硝。你们要是不相信,自己回家试一试,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孙恩疾步过来,抓住她的胳膊说:“这是我叔父祖传的秘术,你怎么会”

    君羽一笑,心想:这把戏两千年后人人会玩,我在化学课上不知道实验了多少回。

    在这个紧要关头,她还是忍不住想感激一下自己的化学老师有多英明睿智。

    “这也没什么,你要有兴趣,我还能表演几种给你看。”君羽拿起那把桃木剑,又揭了一张黄符纸,照着他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果真效果一模一样。

    “大家看见这把剑了吧,上边喷了药水,而这张纸呢也侵了药水,两个东西一摩擦,就产生了所谓的红血,其实都是骗人的。”

    她刚说完,立刻有人出来反对:“你胡说教主乃大罗神仙转世,岂容你在这里污蔑”

    君羽摇摇头,心想这些人还真是愚的根深蒂固,看来得替他们洗洗脑了。她把剑在海水里涮了涮,擦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没有做过手脚的黄纸,交给孙恩说:“大仙,那就请你把刚才的法术再表演一遍,如果你能让这张纸流血,我就随你处置。”

    孙恩明知做不到,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君羽笑着问:“怎么,你心虚了把戏被拆穿了”

    他眼里烧着怒火,暗中就想下手,被卢循死死按住。君羽转过身,对着千万教众说:“你们信奉的教主,其实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魔头,这些船上聚敛了无数的财宝,你们如果缺钱,现在就去拿,拿多少算多少,拿完了就全归你们”

    众人犹豫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还是忍耐住了。君羽心想:我还不信这世上真的有人不爱钱。她转身从舱里拖出来一个麻袋,用刀豁开,呼啦一下流出满地的金铢。她抓起来大把大把地洒下去,金钱如雨一般飞落。众人面面相觑,突然疯了一样去哄抢。

    君羽发动那些少女,把舱里的麻袋都般出来,那些姑娘本就对孙恩恨之入骨,一声令下集体出动,明晃晃的金银满地乱滚,欢呼声、哄抢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中连那些水手都冲下来,去抢地上的钱。

    “不准抢都给我放回去”孙恩怒号着,可没有一个人听他指挥。他回身瞪着不远处的君羽,恶狠狠道:“你别得意的太早,我上船就拿你祭刀”

    突然有一个小喽罗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不好了,将军,海上有一队船正向这边赶来,小的看来势汹汹,像是朝廷的人马”

    孙恩一惊,举目望去茫茫大海上果真有一支航队,桅杆上插着墨金旌旗,上面绣了一个巨大“晋”字。卢循在旁边提醒:“不好,我瞧着像是刘裕的船,那人十分凶悍,咱们还是避开他为好。”

    孙恩点点头,也来不及顾暇太多,喝令道:“大家快撤”

    君羽被急急忙忙胁迫到船上,孙恩下令,却半天走不动。有水手觉得脚下潮湿,低头一看夹板正在不停渗水,吓得大声惊叫:“船漏了”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几十艘船不约而同地露底。传到孙恩耳朵里的时候,他气得肺都快炸了。只见君羽站在船头,悠闲地吹着海风。他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揪住她质问:“是不是你暗中捣鬼,把船弄漏的”

    当初他为了不得罪君羽,给了她最大的自由限度,允许她上任何船,随意调遣人手。能这样光明正大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脚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君羽甩开他说:“我像个犯人一样被看着,能怎么样,是你自己防范不严怪谁”

    孙恩原本想杀了她,后来转念一想,留着她做个挡箭牌也不错。于是让把君羽看押起来,他先领兵去迎战。刘裕的水师果真精悍,由于占了地理优势,才一交战就将孙恩的人马打的溃不成军。

    两方军力悬殊,孙恩只好吩咐手下人,一窝蜂冲上去。刘裕手执长矛,一阵乱捅,独自就挑死了数百人。孙恩打不过,只好下令撤退,这时候大船已经全沉没了,他胁迫着君羽登上一艘小船,带着少量珠宝和卢循等心腹,向附近的海岛逃窜。

    眼看甩开了刘裕的大军,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妈的,人这会都死光了”

    卢循安慰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此战虽败,还可以投靠别人。”

    “投靠谁我们现在一穷二白的,谁肯收留我们”

    “你看杨佺期和殷仲堪如何”卢循提议道。

    孙恩摇了摇头说:“不行,杨佺期心胸狭窄,殷仲堪老谋深算,这两个人都靠不住。”

    卢循眼珠一转,拍着腿说:“我倒想了一个人,你看桓玄如何”

    孙恩沉默片刻道:“桓玄是不错,可是我跟他不熟,又巴结不上他”

    “怕什么,他镇守江陵,距离此地不过一二百里。我们只是去投奔,又不夺他的兵权,他有什么道理不收。再说”卢循突然阴笑着,将目光转向君羽“我们如果将这张王牌送给他,只怕他感激还来不及呢。”

    君羽一听见“桓玄”两字就发毛,上次退婚那件事,都已经让他恨之入骨,这次去了还不让他生吞活剥了。她想了想绝不能让他们答应,于是说:“我跟桓玄有些过节,去了只能坏你们的事。”

    孙恩冷哼一声,说:“去了正好让他认一认你的身份,如果你是真的,我们就把你献给他,如果你是假的,我们就一刀宰了你。”

    君羽无奈,心想横竖是死,不如死的光明正大点,也比让他们这样不明不白的杀了强。

    小船扬帆,向百里之外的江陵幽幽驶去。

    宠辱何为惊中

    一日后到达江陵,雪已经停了,湖面上结了薄冰,冰封千里如透明的水镜,并不怎么好走。君羽眼上蒙着黑罩,被孙恩一路押着到了营寨。这里四周整肃,猜得出守卫的十分森严。还没到督军大帐的门口,就听见凄厉的惨叫声,似乎是某些士兵犯了错,被吊在树上鞭挞。听说桓玄治军是出了名的严谨,甚至近乎苛刻,稍不顺意的地方就拉出去罚一顿军棍,整的手底下的人都很怕他。

    “哎,你们是干什么的”两个小卒子拦住他们。

    孙恩停下脚步说:“我等想拜访桓大将军,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小卒挥挥手道:“不见不见,将军正在议会,没功夫跟你们扯淡。”

    卢循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塞给他道:“我们就见一面,用不了他多长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

    小卒拿牙在金子上磕了一下,确定是真的后,才当心揣回兜里:“算了,替你们通报一声好了,成不成我可不管。”

    去了一会儿,小卒才摇摇晃晃地回来:“进去吧,将军今天脸色不好,你们可当心着点。”

    孙恩与卢循听了,不由对望一眼,穿过营垒往大帐走去。到了一个牛皮帐外,高杆上竖着“桓”字大旗,就见两人从里边拖出一个伤兵出来,背上被打的皮开肉绽。

    进了帐里,光线顿时昏暗,有种说不出的沉闷压抑。一个人穿着全副铠甲,坐在胡床上擦拭着军刀,脸上线条冷硬分明,下颚蓄了些胡茬。孙恩打量着他,不由把脑海中风神疏朗的印象,与眼下这个神色阴郁的男子结合在一起。

    桓玄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刀,浑然不觉有人进来。这反倒把孙恩晾的有点尴尬,他张了张嘴,开声说:“小人拜见将军。”

    桓玄看了他一眼,合上刀鞘,不紧不满地抛给身边侍从,方才问:“你找我什么事”

    孙恩听他语气淡漠,心里也盘算着该如何对答。想了想说:“小人吃了败仗,路过贵宝地想借住几天,不知将军可愿收留。”

    桓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不过是个沿海的盗贼头子,凭什么窝藏在我这里你走吧,趁我还没改注意,滚得远远的”

    卢徇听了一愣,看了看孙恩,给他递了个眼色。孙恩立刻意会道:“将军息怒,小人此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我等在路上抓了一个逃荒的女子,她自称是位公主,想请您验看验看。”

    桓玄眉毛一挑,半信半疑地问:“人呢”

    卢循从背后把君羽推出来,揭掉她头上的风帽,摘了眼罩。经久不见阳光,光线虽不刺眼,还是惹得她伸手遮住脸。桓玄面色微变,快步走过来,一把扭住她的胳膊看了又看。众人见他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一时猜不透什么意思。孙恩心想万一是假的可就完了,于是忐忑不安地问:“将军可认出来了”

    桓玄盯了好一会,才扯开嘴角冷笑:“她是真的司马君羽,化成灰我也认得。”

    孙恩听这语气古怪,像是积怨颇深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问:“那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桓玄冷笑着道“自然是好吃好喝供着,我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君羽看见他怨毒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着:这会死定了,他不会变着法儿的整我吧夹手指还是滚钉板

    “来人”桓玄喝了声,立马有几个守卫进来,他绕着君羽转了一圈,吩咐道:“把公主请下去,好生看护着,敢有一点差错唯你们是问。”

    侍卫们领命,将她押了出去。抛出这个烫手山芋,孙恩这才松了口气,正想说话。卢循紧紧捏住了他的胳膊,等桓玄先开口。

    “你们在哪抓住她的”

    孙恩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他话中有异,谨慎答道:“在会稽太守的府邸,当时她拼死护着王凝之的夫人谢道韫,小人顾忌她的身份,才没敢妄动。”

    “哦”桓玄慢慢呷着酒,有种想冷笑的冲动“这么说你们血洗了王家”

    卢循答道:“将军不会有所惋惜吧”

    “是啊,簪缨世家就这样毁与流寇之手,总是有点可惜。”桓玄隐隐一笑,眼神显得很深很暗,他一字一顿道“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可惜的是,谢家才应该鸡犬不留。”

    孙恩与卢循互望一眼,都暗自擦了把冷汗。就是有心说两句敷衍话,也被他那阴毒的神情压得一时不能出声。不知道他和谢家积了多深的仇怨,非要赶尽杀绝才罢休,在尴尬寂静中,桓玄突然道:“你们干的不错,既然来了,就暂时归到我麾下,别的就不用操心了。”

    两人听完大喜,抱拳说:“全凭将军做主。”

    千里之外,一队人马驰过了山阴之南,天色已近昏暗,穿行在泥塘沼地中,惊起一滩飒沓鸥鹭。一行人纵缰狂奔,行到门前翻身下马。为首的年轻男子紧跨几步,砰砰砸着门上铜环。里面的人听见了,隔着门问了声谁。

    男子也不吭声,只从腰上摘了块金牌,搁到门缝前一晃。不消片刻,大门就洞开了。从里面奔出来个老奴,跑得太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夫人呢”

    老奴扑通跪到地上:“练之公子,你来晚了。”

    王练之心里咯噔一沉,拨开他急忙朝里奔去。推开正厅大门,满屋挂的白幡白布,竟然变成了祭堂。谢道韫跪在火盆前,往里边烧着阴纸,她身后跪满了披麻带孝的童仆。

    在一片痛哭声中,他慢慢走进去,低声唤了句:“婶娘。”

    谢道韫抬起涣散的双眼,许久才看清他的面容:“练之,终于等到你了。”

    王练之茫然环顾一周,看见桌上供了一排灵位,至少有七八个。他甚至都没勇气去辨认上面篆刻的名字,低下头问:“我不过走了几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道韫压下哀戚的情绪,点了三根香,交到他手里:“你走的那天,你叔父、四个兄弟、妹子都遇害了,孙恩那个畜生,连涛儿都不放过”她说着一再擦拭蕴出的泪,声音有些哽咽。

    “孙恩”王练之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五指一拢,猛然将香捏碎在手里。

    谢道韫定了定神,强忍着泪说:“我对不起子混,公主为了救我们,已经被劫走了。落到那些畜生手里,又过了这些天,恐怕早都”

    王练之深吸了口气,像一片利刃探入胸中,将心脏某处割裂。他艰难地闭上眼,摇头说:“不可能的,她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谢道韫顿了顿,说:“我也但愿如此,可是那些人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年轻姑娘,就算活着,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王练之勉强站稳,脑中杂乱空白,似乎听到了灭绝式的宣判。他自然不会单纯到,以为强盗会放过任何一个年轻女子,可是那个结局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他所承受的能力范围。

    两人默然以对,过了片刻,谢道韫才问:“等子混来了,我这个做姑母的该怎么交代”

    王练之一时说不出话,犹豫着开口道:“他如今还在建康交战,可能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我先给他写封信,看能不能赶过来。”

    谢道韫命下人拿来笔墨纸砚,亲自为他磨墨。一边低头研着,一边问:“那公主的事”

    “瞒不住的,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王练之摊开纸,一滴墨落在上面,他就着那滴墨点龙飞凤舞地写了下去。

    君羽自从到达江陵,就被软禁了起来。每天关在地下的暗室里,不见天日。开始她还想方设法的逃跑,而桓玄就像早预谋好了一样,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次君羽趁深夜无人,好不容易跑到不远处的马厩,刚走到几步就撞见了守在马厩门口的桓玄。她被人拉下马押送回去,骑马不成就改步行,从围墙的破洞里钻出去,等她抬起头时桓玄就站在眼前。

    尽管一遍遍地被捉回来,一切的尝试都是徒劳,可君羽还是不肯认输,每次她逃跑桓玄都策马跟在后边,冷眼观察着,像是猎手对猎物适当的纵容,等到她即将成功时再掐灭点燃的希望。他的目的无非是让她知道,所谓生死,不过是捏在他手心的一根稻草。

    最后桓玄的耐性还是被磨光了,索性给她戴上手铐脚镣,关到地牢里,每天只给两顿粗茶淡饭维持生命。

    “吃饭了。”狱卒摇着一只残碗进来,里面只有半底发霉的稀粥。君羽木然不动,装作听不见。狱卒踹翻粥碗,恶臭的浆汁溅了她一脸。

    “摆什么清高架子,我们可没将军那么好的耐性,把它吃了”

    君羽独坐着不动,仍是不言不语。

    “来人,给我把她摁住”狱卒拍拍手,牢门哐啷一声开了,从外面闯进来几个侍卫模样的壮汉。也不管青红皂白,拗住她的胳膊强按到地上,任她踢腾挣扎也不放松分毫。

    狱卒走到炭火边,举起烧红的烙铁,一步步逼到君羽面前。又对着烙铁吹了口气,狞笑道:“你不想不尝尝这烙铁的滋味,据说一捱上去皮焦肉烂,可不怎么好受。这水嫩嫩的脸蛋要是烙下个疤,你这一辈子可就全毁了怎么样,吃还是不吃”

    炽红烙铁映着她苍白的脸颊,隐隐冒着一缕热烟。君羽瞪着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吃。”

    “呦,还挺倔。”狱卒把烙铁搁到她鼻尖,晃了晃。一股灼烫之气扑面而来,燎焦了额前几缕散发。“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肯老实了”话音未落,烙铁押到她耳边,在脖根处狠狠烫了一下。

    “怎么样滋味不错吧”狱卒欣赏着她那指甲大的一块白皙皮肉瞬间烧得焦黑,无比狰狞地笑了。“除了这烙铁,还有黥面、割喉、指缝插针,你要是不老实,我们有的是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陪你耗。”

    君羽垂下头,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以前验血打针都要紧张半天,如今忍受这般酷刑,她痛得早已没了知觉。

    “好象没气了。”见她不动,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其他人也有点害怕,纷纷议论道:“这可怎么办万一她真的死了,不好交代呀”

    “这还不好办,找个没人的地方挖坑埋了。就说她绝食,自己饿死的。”众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注意不错,于是七手八脚的就准备抬她。

    “住手。”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众人回过头,不知道桓玄何时已经站在背后。他快步走进来,用手在君羽鼻端探了探,只见她额上冷汗津津,呼吸有些微弱。

    “是谁给她用刑的”

    那个狱卒站出来说:“将军,我们只是替你教训教训她。”

    话音未落,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到脸上,狱卒被抽的趔趄倒地。桓玄收回手,冷冷道:“把他拉出去军法处置。以后谁要是再敢碰她,这就是下场。”

    “将军饶命”那狱卒吓的叩头求饶,桓玄挥挥手,命人把他拖下去。其他侍卫见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灰溜溜退了出去。

    桓玄踱到墙角,蹲下身打量着她。君羽艰难地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零乱的湿发从额头两旁垂下来。“你很想死吗”他低声问。

    君羽摇摇头:“不,我能死,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跟前。”

    桓玄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说:“记不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对于驯服不了的劣马,我从来不允许它活着。当初你有胆子背叛我,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君羽抬头看他,目光里没有一丝畏惧:“那件事是我伤害了你,可是背叛谈不上,没有感情何来的背叛”

    桓玄狠狠拉近她: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到了今天你还是向着他,谢混若是想救你,早就来了,何苦会等到现在你以为他真的会在乎你”

    “那又怎么样,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插手”

    “哼,你当真被他迷惑的不轻。我也是男人,我比你更了解他,那种人为了权势利赂什么割舍不下。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利用的工具而已,等到没用了,再随手甩开。以他那种身份,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君羽闭着眼不理他,尖俏的下颌微仰着,形成倔强的弧度。

    桓玄扳过她的肩,继续说:“在谢府做夫人和留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吗谢混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甚至比他还要多,过去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

    “对不起,我想要的,除了他没人给得了。”

    桓玄冷冷看着她,手轻轻一拨,她便被撂到在地。“呵,看来你注定要失望了。实话告诉你,谢家在这次叛乱中损失惨重,谢琰指挥失力,已经被他帐下的部将张猛杀了,谢肇和谢峻也已遇害,只有谢混一个人,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君羽蓦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桓玄轻蔑地哼了声,说:“我没有必要骗你,朝廷原本是派会稽王父子迎战,司马元显率兵抵抗,连战连败,最后当起了缩头乌龟。谢家被拉去当挡箭牌,朝廷这么做,是有意削弱他们家的势力,以免功高盖主。”

    君羽怔怔看着他,心想:难道历史上说的都是真的

    “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桓玄又微笑着,伸手理了理她耳边散发,抚摩着她的脸说:“除了我,没人能给你安稳的生活。与其回去受罪,不如留下来,安心跟着我。”

    君羽没有反抗,任由他的手指流连到唇边。她的双唇柔软温润,有种温暖的触感。这种低眉顺眼的态度,让桓玄很满意,他不由笑着说:“这样就对了”

    话音未落手背上突然一痛,君羽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顿时皮烂肉破,鲜血涌了出来。桓玄大怒,反手甩了她一耳光,君羽撑着身子坐起来,缓缓拭净嘴角的血迹,倔强地说:“你没有资格动我。”

    “好好”桓玄举着鲜血淋漓的手,勾起一侧薄唇,冷笑起来“既然谢混欠我的,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为过吧”

    君羽还未清醒,整个人就被猛的推到。桓玄俯身压过来,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君羽竭尽全力抵挡反抗,可是力气很有限,很快被他摁倒在地上。衣襟“哧”一声被撕裂,露出颈下细滑的肌肤。桓玄却像发狂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已沸腾,那种心底的愤怒爆发出来,刹那间只想毁灭她,如同毁灭了所有的耻辱。

    宠辱何为惊下

    远山叠嶂如峦,一只鹳鹤飞过,惊起点点涟漪。

    冰层咔嚓碎裂,洪水倾涌出来,恍若是压制很久的浪潮,一寸寸撞击着脆弱的薄冰,又像是喉间支离破碎的呻吟,决堤后缓缓跌荡。

    “驾”人喊马嘶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纵腾在山道上。

    马队浩浩荡荡,在岔路口会聚停住,远远看见一个黑影飞驰而来。王练之的眼光一亮,心也跟着揪紧了。那一人一马疾速狂奔,风呼呼地直灌进他的鼻口和胸膛,象是呼啸澎湃的海潮冲在身上,两侧的山川江水飞逝而过,被瞬间甩在身后。

    那人提缰奔到他跟前,并不下马,王练之迎过去,艰难地唤了声:“子混。”

    谢混掀开顶上的风帽,露出一头飞扬的墨发,在夜色中凌乱飘荡。他来不及点头,开口就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王练之硬着头皮说:“听沿路上的百姓说,孙恩把船开到海盐。结果船翻了,人死了一大半。我在路上抓了一个伤兵,据说看见孙恩胁迫着一个女子,向江陵方向逃走了。”

    他撮了个响指,立刻有侍卫押着一个人过来。谢混扬鞭一甩,套住那人的脖子,将他硬生生拎了起来:“说他们到底去哪了”

    那人被勒的眼珠暴凸,吐着舌头说:“我我也不清楚只听他们好象议论着要去投靠江陵内史”

    “桓玄”众人异口同声的叫出这个名字,都不由愣住。谢混拨转马头,扬空中抽了一记响鞭。王练之冲到他身边,攥住他的胳膊,摇头道:“不行,咱们只有五千骑,去了只能送死。”

    谢混甩开他,又被他一把攥住。“再等等,朝廷的援兵马上就到了。”

    一片惊声中,王练之忽然觉得胸口“嗖”的一凉,风已经从耳边掠了过去。等他再回头看时,谢混已经向江陵方向奔去。

    “咱们走”王练之一咬牙,也再不犹豫地追了过去,他身后尾随着数千骑的奔流。

    地牢里天光微弱。

    一切都天昏地暗了,君羽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眉峰高挑,克制住口中微不可闻的呼喊。他额间的汗水在晃动,一滴一滴砸在她的脸上,鼻息缓重喷薄,像灼热的烙铁,烫在每一寸肌肤上。

    记忆如洪流翻腾吞噬,桓玄透过她的瞳孔看见自己痛苦汗湿的表情,那双黝暗的眼里,有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初次见面的那天,观鹤台上暮色深沉,他拉过她划破的指头,放到唇间轻轻吮吸着,血涌到舌里,是那么咸涩寡淡的味道。

    什么时候开始,要这样横眉冷对,如果这是一场战役,他早已输的彻头彻尾。

    如此冰冷的身体,连呼吸都已冻结。

    君羽茫然睁着眼,思绪漂浮,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那夜月华如水,她握住他的手说:“子混,你说现在是不是太安逸了

    他嗤笑着,揉乱了她一头散发。耳边恍惚有呜咽声,如风过檐角,仿佛有人抚弄着长长的洞箫,悠然吹奏。她蹑脚走过去,趴在背后,猛地一抽他手里的萧

    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还是退浪的潮汐,振翅的飞鸟,夏日一吹即散的蒲公英,都只是浮光掠影,眨眼之间了无踪迹

    桓玄突然感到身下的女子一僵,整个人都弓起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不自觉的放手,君羽转身剧烈呕吐起来。

    他坐在她身边,一时不知所措。“你就这么厌恶我”

    君羽好不容易止住,擦了擦嘴角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好,我不反抗,但是你为什么要撕碎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好感”

    桓玄刹那周身变凉,像是掉进冰窖里,彻骨的寒意。张了张唇,正要说什么,地牢外突然噪声大起,几个侍卫提着灯笼急急跑进来,使劲拍打着牢门喊:“将军,不好了”

    桓玄立刻披衣起来,边走边问:“谁让你们进来的”

    那些侍卫透过牢门的栅栏,偷偷朝里边瞥了一眼,不由惊出了满身冷汗。桓玄随手指了一个人,简短命令道:“你说,怎么回事”

    那人伏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句,桓玄当即回头看一眼,阴沉着脸快步离开。

    等到人都走了,君羽才拢上松散的衣襟,感觉体内有一种奇异的动向,像是涟漪在轻轻荡漾。幸好这个奇怪的反应,才阻止了事态的发生。她喘了口气,看着天窗外的月光,一时有点失神。身后传来簌簌的脚步声,她想桓玄又回来了,也懒得理睬他。

    “公主。”微弱的呼唤,听来有些耳熟。君羽诧异地回过头,不由脱口而出:“陶先生”

    葛衣男子从怀里掏出钥匙,两下打开门,解了她身上的手铐脚镣。

    “你怎么有这的钥匙那些守卫呢”

    陶渊明将铁镣抛到一边,解释道:“放心,人我已经打发走了。我如今在桓玄手下当属吏,正巧掌管着他的杂务。听说公主被他囚禁在这里,就偷跑过来看看。”

    卸掉镣铐的手脚,有深深的淤紫痕迹,有些地方还擦破了皮。陶渊明撕下点布,替她潦草包扎了一下,无意中注意到她耳后的烙疤,不由微微一震:“他们居然给你用刑趁现在没人,你赶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君羽想走,又怕连累他,于是犹豫着问:“那你放了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陶渊明摇头说:“这个桓玄果然心狠毒辣,不是长久追随之人。即便不放你走,我也不打算再当这个属吏了,辞官回家也乐得清闲。”

    君羽被他的洒脱引得一笑,心想:都说五柳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看来是真的。

    “先生,放弃仕途吧,官场的黑暗不适合你,或许隐居更好。”

    陶渊明微愣,诧异地问:“公主怎知道我以后会隐居,为什么陶某的心思,你比我自己还了解”

    君羽跟他解释不清,只好随便编个理由:“那是因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陶渊明重复一边,觉得深有涵义“公主学识渊博,这句话陶某虽没听过,确是至理名言,多谢受教了。”

    “先别说那么多,逃出去要紧。”君羽拉过他的手,急匆匆从侧门溜了出去。

    桓玄出了地牢,直奔营垒大帐。方才走到营门外,就看见几盏火亮的灯笼高挑着,有人拉长了嗓子喊:“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军营”

    他抬脚就要过去,被随从拉住他的胳膊。“将军,他们来了足有五千骑,不好正面冲突啊”

    “来了更好。”桓玄不屑地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径直步出帐去。松明火把蔓延在黑夜里,烧得狼烟滚滚。从浓雾中看去,数千骑的人马黑压压地攒动,叫喊声、嘶鸣声响彻云霄。

    两军阵前,凝黑如铁幕的队伍中有一个影子很是惹眼。那男子没有披甲胄,周身只裹了一件极阔大的狐裘,貂绒风帽遮去了面孔。

    那张脸被火把耀的模糊不清,一双眼睛却陷在了阴影里,朦胧如月,他略略抬了抬眼,目中闪清冷的光,那确实很忧郁很动人的。

    “他怎么还不死”桓玄心里又泛起一阵极度的憎恶,恨不得现在就拿刀,把这张脸砍得粉碎。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镇定些,可是胸臆中辛酸苦辣的滋味一并冲出来,像是有团火在燃烧,堵的他喉咙发痛。

    如果不是这个人,现在的一切,会不会是另一种局面

    想起她空茫的眼底,居然能看到这张雪砌冰雕的面容,他就有种极深的怨妒。这些妒日复一日累积起来,变成噬骨的恨,压垮了他多年隐藏下来的镇静。

    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攥起来,他都能听到自己骨骼“格格”的裂响。桓玄深吸一口气,才平缓地开口:“谢公子大驾光临,鄙某有失远迎了。”

    谢混一提缰绳,幽幽走了过来:“人呢”

    桓玄与他对视良久,故意高声问:“什么人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

    谢混直盯着他,火光映的眼里犀利如刀,许久吐出五个字:“你明知故问。”

    王练之拍马过来,从马背上撂下来一个人,丢到他脚下说:“孙恩胁迫着公主逃到江陵,你把他们藏到哪了”

    “哈哈”桓玄爆出一阵大笑,直笑的撑不起腰“你们当我这什么地方这是军营,不是窝藏女人的青楼你们弄丢了人,凭什么找我来要”

    话音刚落,那剑锋就悬在了他的喉上,微微颤动,一股寒意直透肌肤。桓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倨傲淡漠的眼睛,谢混面无表情的说:“我不想跟你废话,交还是不交”

    桓玄推开脖子上的剑,嘴角噙着笑:“看来咱们之间,是该有个了断了。”他伸手向背后一摊,厉喝道“拿刀来”

    随从被他吓得一震,慌忙从腰里解下配刀,颤颤放到他掌心里。桓玄握住刀柄,猛地翻腕疾挥,夹着风声向谢混扫去,这一招平白无奇,只是锐利中透着峥峥杀气,果然是下过些苦功的。

    谢混躲过突刺,翻身仰在马鞍上,回肘一记暴劈。只听马声狂嘶,击的尘土飞溅。桓玄毫不为他的虚招所动,寻隙插空,已然穿透了他的剑势,逼得马连退几步。

    “好”这招先势夺人打的漂亮,引得桓玄的手下一阵哄闹,连连替他叫好。

    谢混身子猛转,在刀影中旋风般腾空跃起,桓玄一刀没击到,正好砍中了马踝,那马立刻惊叫着狂嘶,前蹄被削断大半。谢混在血雾中飞出数丈,蜻蜓点水般捷速轻飘。桓玄追过去,一前一后,如影随形。

    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桓玄冷笑着说:“不错,她在我手里,你猜我用什么法子能留住她”

    “你找死”谢混挑起眉峰,修长手指摁住腰间刀鞘。刷,一声长吟在他胸上划开一道血口。桓玄继续笑着说:“姓谢的,这是你欠我的。”

    “喀”刀剑相逼,压到一处激起耀眼的火光,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耳膜都快被轰鸣震碎。光影中桓玄一斩,刀刃擦着谢混耳根呼啸而过,割下一缕头发来。谢混扬手扔掉狐裘,宽大的白袍猎猎浮动,借着风势,衣带招摇如飞。那一眼的惊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悄悄闪过,陶渊明躲在大树后,向外探了探。君羽扯着他的衣角,小声问:“外面在干什么我好象听见乱糟糟的”

    陶渊明赶忙捂住她的嘴:“嘘像是来了队兵马,找桓玄来算帐的。公主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牵马,千万别出声”

    君羽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靠着树喘了口气。想到立刻就能逃出去,她就精神十足,可是出去了以后该怎么办去会稽王家找谢道韫,还是回建康的乌衣巷其实去哪她也只想见一个人,现在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谢混身在何处

    从江陵坐船南下,就算到会稽也要半个月,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算来距离上一次离别,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劫难,回想东山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仿佛是前世的事情了。其实早该习惯的,重复着单调的生活,像以往每一个没有他的日子,平淡无奇。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恍惚听见有人在吹萧,低韵婉转,随风迂回散尽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声响,像是金属撞在了一起。

    君羽好奇地探出头,望见外面人山人海,将视线堵了严实。火光映亮了半边天,黑压压的人头在蠕动。她不由心想:桓玄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让人家找上门来

    君羽这样想着,竟然有点报复的快意,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无意中透过树枝,看见人潮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扶着树起来,一时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站稳。

    眼睛花了么还是出现幻觉了

    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立刻朝眼前的方向奔过去。身后传来陶渊明的叫喊:“回来,你要去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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