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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问题。端王已经有了一个全心全意帮他的谢永儿,却并不全然信任她,还要跑来招安自己。他再智多近妖,也不可能凭空算出自己比谢永儿高一层。所以为什么如此执著于自己?

    庾晚音决定一探端王的内心世界。

    她暗中吸了口气,缓缓问出了一个推敲多日的问题。

    庾晚音:“你是什么时候开天眼的?”

    夏侯泊:“……”

    在这半秒之间,庾晚音仿佛能看见端王那漂亮的脑袋瓜里,飞速转动的齿轮几乎擦出了火花。

    夏侯泊镇定道:“前不久。”

    庾晚音:“我料想也是。殿下当时忽然点出我能预见一些未来,我吓了一跳,事后一想,才明白原来殿下也已得见大光明。只是殿下性情言行竟毫无变化,这一点与我等不同,所以我才有些不敢认。”

    夏侯泊脑内的齿轮又飞速转了几圈:“为免多生事端,不得不稍作伪装,见笑了。”

    “原来如此,那现在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知殿下自己又预见了什么?”

    夏侯泊面不改色道:“晚音以为我今日是如何找到你的?”

    庾晚音狐疑道:“除此之外呢?”

    “……”夏侯泊显然害怕多说多错,一时没有接茬。

    庾晚音的思路很简单:按照原作,端王应该一心瓦解太后党,并不会将疯皇帝放在眼里。此时起疑,是因为他意外发现夏侯澹和庾谢二妃都与往日不同,而谢永儿那些未卜先知的建议,又让他进一步怀疑三个人都非同寻常。

    她想继续韬光养晦,就必须消除他的戒心。

    但此时一味强调“我很普通”,或者“我这能力不足为虑”,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如虚虚实实忽悠一番,让他自己得出“所谓天眼也没啥大不了”的结论。

    庾晚音再接再厉,循循善诱:“殿下才刚刚开天眼,还不太适应吧?是不是梦里有时能看见些奇异的景象,却又不知是何意?”

    夏侯泊顺坡下驴:“是的,瞧着甚是模糊。”

    庾晚音笑道:“解梦是门大学问,谁也说不清楚。据说境界最高者,六道众生诸物无不能照,一闭眼便勘破迷障。但实际上每个人根骨殊异,能看见的东西也不尽相同。”她装作很在意的样子,打探道:“殿下既是皇子,能看见更长远之事么?”

    夏侯泊懂了。

    自己看见的,她看不见,所以可以随便说。

    夏侯泊:“说来怕你伤心。”

    庾晚音:“!”

    庾晚音紧张道:“但讲无妨。”

    夏侯泊缓缓负手:“我看见了战火燎原,死伤无数,国祚断绝。晚音,我还看见夏侯澹匆匆逃出皇宫,身边没有你。”

    乖乖,果然眼界不同,连扯谎的气势都不同,一张口就是大场面。

    庾晚音用上了毕生演技,酝酿出一脸惊疑不定。

    夏侯泊还挺入戏:“你没看见么?”

    “我……”庾晚音欲言又止,“我只能看见一些最近的小事。”

    “比如?”

    庾晚音想了想:“有一次,我在梦里看见过谢永儿一针一线地绣一个香囊——似乎就是殿下腰上这只。”

    谢永儿这香囊是躲起来绣的,连贴身侍女都不知情。庾晚音会知道,纯粹是因为原文就是这么写的。

    庾晚音带着醋味加了一句:“殿下先前似乎说过,谢永儿也开了天眼?可她怎会认识你,又怎会绣香囊向你示好?”

    夏侯泊顿了顿。谢永儿在送香囊时说过:“永儿略通占卜,曾算出殿下才是天命之人,真龙天子。”

    夏侯泊心中对庾晚音的说法又信了几分,面上却温柔道:“应当是看错了吧。”

    庾晚音:“不可能,那香囊的绣线我看得分明!”

    “哦?你梦中的画面都很清楚么?”夏侯泊继续评估。

    “嗯……”庾晚音的大脑也开始超速运转,“清楚的,还有一次,我清楚地看见殿下遭人下手暗算。”

    夏侯泊:“?”

    庾晚音:“那时我才刚入宫,殿下应该还在戍边,我看到一个魁梧的人从背后偷袭,幸好殿下反应快,回身挡了一下……之后我就惊醒了,一直担心得不行,幸而后来殿下平安归来了。”

    夏侯泊想起她说的是哪一节了。

    她看见的人是洛将军,与自己混得很熟,时常互相试试身手。那所谓的“偷袭”也只是一次玩笑。

    所以,她确实开了天眼,但其实只能看见零碎的画面,至于画面是何意,则未必能准确猜测。

    夏侯泊心中分析着,不动声色道:“晚音,陛下可曾告诉过你,他看见了什么?”

    这个问题庾晚音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他有一次惊醒,说他看见我当了他的皇后,并立世间,国运昌盛。”

    夏侯泊不以为然:“晚音是聪明人,即使不用天眼,想必也能看出大夏如今内忧外患,不似中兴之兆。陛下既然是惊醒的,当时神色如何?”

    庾晚音忧郁地低头。

    夏侯泊用一种“你司快倒闭了,跳槽到我司吧”的口吻说:“你在宫中几度沉浮,仍视陛下为良主明君么?”

    “……晚音不过是个侥幸窥见一线天机的可怜之人,那么远的未来对我而言,如同一团迷雾。殿下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夏侯泊眯了眯眼,望着她低垂下去的苍白脸蛋。

    她今天为了花朝宴扮作了牡丹花仙,一身的金红贵气逼人,神情却像霜打的茄子,一副唯唯诺诺没有主意的样子。

    跟那天湖心的女子判若两人。

    那一日他站在岸上,远远听见她那声撕心裂肺的“干他”,至今疑心自己听错了具体字眼。但那份无畏的气势还是破空而来,她仿佛由内而外打破了一层枷锁,整个人都在发光。

    让人无端地……想要掠夺那光。

    片刻之后,庾晚音铁青着脸回到了贵妃殿。

    夏侯泊刚才说:“前几日,我在梦中见到陛下与你在湖中泛舟,与几个布衣相谈。我有些担心你出宫后的安危,便派人跟去看了看,没想到陛下身边多出了一个高手,二话不说,杀了我手下许多暗卫。”

    庾晚音:“……”

    她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夏侯泊甚至还理所当然地问她:“你们见的是什么人?那高手是谁,晚音见到过么?”

    庾晚音还想多苟一阵,不能直接撕破脸,只得忍气吞声道:“只是我想学小曲儿,陛下随手点了几个平头百姓来教我罢了。至于那高手,我在宫里从未见过他。”

    夏侯泊:“是么?那你能不能用天眼算一算他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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