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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逸

    褚伯玉 明僧绍 顾欢 臧荣绪 何求 刘虬 庾易 宗测 杜京产 沈飗 士 吴苞 徐伯珍

    易有君子之道四焉,语默之谓也。故有入庙堂而不出,徇江湖而永归,隐 避纷纭,情迹万品。若道义内足,希微两亡,藏景穷岩,蔽名愚谷,解桎梏于仁义, 示形神于天壤,则名教之外,别有风猷。故尧封有非圣之人,孔门谬鸡黍之客。次 则揭独往之高节,重去就之虚名,激竞违贪,与世为异。或虑全后悔,事归知殆; 或道有不申,行吟山泽。咸皆用宇宙而成心,借风云以为戒。求志达道,未或非然; 含贞养素,文以艺业。不然,与樵者之在山何殊别哉?故樊英就征,不称李固之望; 冯恢下节,见陋张华之语。期之尘外,庶以弘多。若今十余子者,仕不求闻,退不 讥俗,全身幽履,服道儒门,斯逸民之轨操,故缀为高逸篇云尔。

    褚伯玉,字元璩,吴郡钱唐人也。高祖含,始平太守。父襜,征虏参军。伯玉 少有隐操,寡嗜欲。年十八,父为之婚,妇入前门,伯玉从后门出。遂往剡,居瀑 布山。性耐寒暑,时人比之王仲都。在山三十余年,隔绝人物。王僧达为吴郡,苦 礼致之,伯玉不得已,停郡信宿,裁交数言而退。宁朔将军丘珍孙与僧达书曰: “闻褚先生出居贵馆,此子灭景云栖,不事王侯,抗高木食,有年载矣。自非折节 好贤,何以致之?昔文举栖冶城,安道入昌门,于兹而三焉。夫却粒之士,餐霞之 人,乃可暂致,不宜久羁。君当思遂其高步,成其羽化。望其还策之日,暂纡清尘, 亦愿助为譬说。”僧达答曰:“褚先生从白云游旧矣。古之逸民,或留虑儿女,或 使华阴成市。而此子索然,唯朋松石,介于孤峰绝岭者积数十载。近故要其来此, 冀慰日夜。比谈讨芝桂,借访荔萝,若已窥烟液,临沧洲矣。知君欲见之,辄当申 譬。”

    宋孝建二年,散骑常侍乐询行风俗,表荐伯玉,加征聘本州议曹从事,不就。 太祖即位,手诏吴、会二郡,以礼迎遣,又辞疾。上不欲违其志,敕于剡白石山立 太平馆居之。建元元年卒,年八十六。常居一楼上,仍葬楼所。孔稚圭从其受道法, 为于馆侧立碑。

    明僧绍,字承烈,平原鬲人也。祖玩,州治中。父略,给事中。僧绍宋元嘉中 再举秀才,明经有儒术。永光中,镇北府辟功曹,并不就。隐长广郡崂山,聚徒立 学。淮北没虏,乃南渡江。明帝泰始六年,征通直郎,不就。

    升明中太祖为太傅,教辟僧绍及顾欢、臧荣绪以旍币之礼,征为记室参军,不 至。僧绍弟庆符为青州,僧绍乏粮食,随庆符之郁洲,住弇榆山,栖云精舍,欣玩 水石,竟不一入州城。建元元年冬,诏曰:“朕侧席思士,载怀尘外。齐郡明僧绍 标志高栖,耽情坟素,幽贞之操宜加贲饰。”征为正员外郎,称疾不就。其后与崔 祖思书曰:“明居士标意可重,吾前旨竟未达邪?小凉欲有讲事,卿可至彼,具述 吾意,令与庆符俱归。”又曰:“不食周粟而食周薇,古犹发议。在今宁得息谈邪? 聊以为笑。”

    庆符罢任,僧绍随归,住江乘摄山。太祖谓庆符曰:“卿兄高尚其事,亦尧之 外臣。朕虽不相接,有时通梦。”遗僧绍竹根如意,笋箨冠。僧绍闻沙门释僧远风 德,往候定林寺,太祖欲出寺见之。僧远问僧绍曰:“天子若来,居士若为相对?” 僧绍曰:“山薮之人,政当凿坏以遁。若辞不获命,便当依戴公故事耳。”永明元 年,世祖敕召僧绍,称疾不肯见。诏征国子博士,不就,卒。子元琳,字仲璋,亦 传家业。

    僧绍长兄僧胤,能玄言。宋世为冀州刺史。弟僧暠,亦好学,宋孝武见之,迎 颂其名,时人以为荣。泰始初,为青州刺史。

    庆符,建元初为黄门。

    僧胤子惠照,元徽中为太祖平南主簿,从拒桂阳,累至骠骑中兵,与荀伯玉对 领直。建元元年为巴州刺史,绥怀蛮蜒,上许为益州,未迁,卒。

    顾欢,字景怡,吴郡盐官人也。祖赳,晋隆安末,避乱徙居。欢年六七岁书甲 子,有简三篇,欢析计,遂知六甲。家贫,父使驱田中雀,欢作黄雀赋而归, 雀食过半,父怒,欲挞之,见赋乃止。乡中有学舍,欢贫无以受业,于舍壁后倚听, 无遗忘者。八岁,诵孝经、诗、论。及长,笃志好学。母年老,躬耕 诵书,夜则燃糠自照。同郡顾顗之临县,见而异之,遣诸子与游,及孙宪之,并受 经句。欢年二十余,更从豫章雷次宗谘玄儒诸义。母亡,水浆不入口六七日,庐于 墓次,遂隐遁不仕。于剡天台山开馆聚徒,受业者常近百人。欢早孤,每读诗 至“哀哀父母”辄执书恸泣,学者由是废蓼莪篇不复讲。

    太祖辅政,悦欢风教,征为扬州主簿,遣中使迎欢。及践阼,乃至。欢称“山 谷臣顾欢”上表曰:“臣闻举网提纲,振裘持领,纲领既理,毛目自张。然则道 德,纲也;物势,目也。上理其纲,则万机时序;下张其目,则庶官不旷。是以汤、 武得势师道则祚延,秦、项忽道任势则身戮。夫天门开阖,自古有之,四气相新, 絺裘代进。今火泽易位,三灵改宪,天树明德,对时育物,搜扬仄陋,野无伏言。 是以穷谷愚夫,敢露偏管,谨删撰老氏,献治纲一卷。伏愿稽古百王,斟 酌时用,不以刍荛弃言,不以人微废道,则率土之赐也,微臣之幸也。幸赐一疏, 则上下交泰,虽不求民而民悦,不祈天而天应。应天悦民,则皇基固矣。臣志尽幽 深,无与荣势,自足云霞,不须禄养。陛下既远见寻求,敢不尽言。言既尽矣,请 从此退。”

    是时员外郎刘思效表陈谠言曰:“宋自大明以来,渐见凋弊,征赋有增于往, 天府尤贫于昔。兼军警屡兴,伤夷不复,戍役残丁,储元半菽,小民嗷嗷,无乐生 之色。贵势之流,货室之族,车服伎乐,争相奢丽,亭池第宅,竞趣高华,至于山 泽之人不敢采饮其水草。贫富相辉,捐源尚末。陛下宜发明诏,吐德音,布惠泽, 禁邪伪,薄赋敛,省徭役,绝奇丽之赂,塞郑、卫之倡,变历运之化,应质文之用, 不亦大哉!又彭、汴有鸱枭之巢,青丘为狐兔之窟,虐害逾纪,残暴日滋。鬼泣旧 泉,人悲故壤,童孺视编发而惭生,耆老看左衽而耻没。陛下宜仰答天人引领之望, 下吊氓黎倾首之勤,授钺卫、霍之将,遗策萧、张之师,万道俱前,穷山荡谷。此 即恒山不足指而倾,渤海不足饮而竭,岂徒残寇尘灭而已哉!”

    上诏曰:“朕夙旦惟夤,思弘治道,伫梦岩滨,垂精管库,旰食萦怀,其勤至 矣。吴郡顾欢、散骑郎刘思效,或至自丘园,或越在冗位,并能献书金门,荐辞凤 阙,辨章治体,有协朕心。今出其表,外可详择所宜,以时敷奏。欢近已加旍贲, 思效可付选铨序,以显谠言。”欢东归,上赐麈尾、素琴。

    永明元年,诏征欢为太学博士,同郡顾黯为散骑郎。黯字长孺,有隐操,与欢 俱不就征。

    欢晚节服食,不与人通。每旦出户,山鸟集其掌取食。事黄老道,解阴阳书, 为数术多效验。初元嘉末,出都寄住东府,忽题柱云:“三十年二月二十一日。” 因东归。后太初弑逆,果是此年月。自知将终,赋诗言志云:“精气因天行,游魂 随物化。”克死日,卒于剡山,身体柔软,时年六十四。还葬旧墓,木连理出墓侧, 县令江山图表状。世祖诏欢诸子撰欢文议三十卷。

    佛道二家,立教既异,学者互相非毁。欢著夷夏论曰:

    夫辩是与非,宜据圣典。寻二教之源,故两标经句。道经云:“老子入关之天 竺维卫国,国王夫人名曰净妙,老子因其昼寝,乘日精入净妙口中,后年四月八日 夜半时,剖左腋而生,坠地即行七步,于是佛道兴焉。”此出玄妙内篇。佛经 云:“释迦成佛,有尘劫之数。”出法华无量寿。或“为国师道士,儒林之宗,” 出瑞应本起。

    欢论之曰:五帝、三皇,莫不有师。国师道士,无过老、庄,儒林之宗,孰出 周、孔?若孔、老非佛,谁则当之?然二经所说,如合符契。道则佛也,佛则道也。 其圣则符,其迹则反。或和光以明近,或曜灵以示远。道济天下,故无方而不入; 智周万物,故无物而不为。其入不同,其为必异。各成其性,不易其事。是以端委 搢绅,诸华之容;剪发旷衣,群夷之服。擎跽磬折,侯甸之恭;狐蹲狗踞,荒流之 肃。棺殡椁葬,中夏之制;火焚水沈,西戎之俗。全形守礼,继善之教;毁貌易性, 绝恶之学。岂伊同人,爰及异物。鸟王兽长,往往是佛,无穷世界,圣人代兴。或 昭五典,或布三乘。在鸟而鸟鸣,在兽而兽吼;教华而华言,化夷而夷语耳。虽舟 车均于致远,而有川陆之节;佛道齐乎达化,而有夷夏之别。若谓其致既均,其法 可换者,而车可涉川,舟可行陆乎?今以中夏之性,效西戎之法,既不全同,又不 全异。下弃妻孥,上废宗祀。嗜欲之物,皆以礼伸;孝敬之典,独以法屈。悖礼犯 顺,曾莫之觉。弱丧忘归,孰识其旧?且理之可贵者,道也;事之可贱者,俗也。 舍华效夷,义将安取?若以道邪,道固符合矣;若以俗邪,俗则大乖矣。

    屡见刻舷沙门,守株道士,交诤小大,互相弹射。或域道以为两,或混俗以为 一。是牵异以为同,破同以为异。则乖争之由,淆乱之本也。寻圣道虽同,而法有 左右。始乎无端,终乎无末。泥洹仙化,各是一术。佛号正真,道称正一。一归无 死,真会无生。在名则反,在实则合。但无生之教赊,无死之化切:切法可以进谦 弱,赊法可以退夸强。佛教文而博,道教质而精:精非粗人所信,博非精人所能。 佛言华而引,道言实而抑:抑则明者独进,引则昧者竞前。佛经繁而显,道经简而 幽:幽则妙门难见,显则正路易遵。此二法之辨也。

    圣匠无心,方圆有体,器既殊用,教亦异施。佛是破恶之方,道是兴善之术。 兴善则自然为高,破恶则勇猛为贵。佛迹光大,宜以化物;道迹密微,利用为己。 优劣之分,大略在兹。

    夫蹲夷之仪,娄罗之辩,各出彼俗,自相聆解。犹虫嚾鸟聒,何足述效。

    欢虽同二法,而意党道教。宋司徒袁粲托为道人通公驳之,其略曰:

    白日停光,恒星隐照,诞降之应,事在老先,似非入关,方炳斯瑞。

    又老、庄、周、孔,有可存者,依日末光,凭释遗法,盗牛窃善,反以成蠹。 检究源流,终异吾党之为道耳。

    西域之记,佛经之说,俗以膝行为礼,不慕蹲坐为恭,道以三绕为虔,不尚踞 傲为肃。岂专戎土,爰亦兹方。襄童谒帝,膝行而进;赵王见周,三环而止。今佛 法在华,乘者常安;戒善行交,蹈者恒通。文王造周,大伯创吴,革化戎夷,不因 旧俗。岂若舟车,理无代用。佛法垂化,或因或革。清信之士,容衣不改;息心之 人,服貌必变。变本从道,不遵彼俗,教风自殊,无患其乱。

    孔、老、释迦,其人或同,观方设教,其道必异。孔、老治世为本,释氏出世 为宗。发轸既殊,其归亦异。符合之唱,自由臆说。

    又仙化以变形为上,泥洹以陶神为先。变形者白首还缁,而未能无死;陶神者 使尘惑日损,湛然常存。泥洹之道,无死之地,乖诡若此,何谓其同?

    欢答曰:

    案道经之作,著自西周,佛经之来,始乎东汉,年逾八百,代悬数十。若谓黄 老虽久,而滥在释前,是吕尚盗陈恒之齐,刘季窃王莽之汉也。

    经云,戎气强犷,乃复略人颊车邪?又夷俗长跽,法与华异,翘左跂右,全是 蹲踞。故周公禁之于前,仲尼戒之于后。又舟以济川,车以征陆。佛起于戎,岂非 戎俗素恶邪?道出于华,岂非华风本善邪?今华风既变,恶同戎狄,佛来破之,良 有以矣。佛道实贵,故戒业可遵;戎俗实贱,故言貌可弃。今诸华士女,民族弗革, 而露首偏踞,滥用夷礼。云于翦落之徒,全是胡人,国有旧风,法不可变。

    又若观风流教,其道必异,佛非东华之道,道非西戎之法,鱼鸟异渊,永不相 关,安得老、释二教,交行八表?今佛既东流,道亦西迈,故知世有精粗,教有文 质。然则道教执本以领末,佛教救末以存本。请问所异,归在何许?若以翦落为异, 则胥靡翦落矣。若以立像为异,则俗巫立像矣。此非所归,归在常住。常住之象, 常道孰异?

    神仙有死,权便之说。神仙是大化之总称,非穷妙之至名。至名无名,其有名 者二十七品,仙变成真,真变成神,或谓之圣,各有九品,品极则入空寂,无为无 名。若服食茹芝,延寿万亿,寿尽则死,药极则枯,此修考之士,非神仙之流也。

    明僧绍正二教论以为:“佛明其宗,老全其生。守生者蔽,明宗者通。今 道家称长生不死,名补天曹,大乖老、庄立言本理。”

    文惠太子、竟陵王子良并好释法。吴兴孟景翼为道士,太子召入玄圃园。众僧 大会,子良使景翼礼佛,景翼不肯。子良送十地经与之。景翼造正一论, 大略曰:“宝积云‘佛以一音广说法’。老子云‘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 ‘一’之为妙,空玄绝于有境,神化赡于无穷,为万物而无为,处一数而无数,莫 之能名,强号为一。在佛曰实相,在道曰玄牝。道之大象,即佛之法身。以不守之 守守法身,以不执之执执大象。但物有八万四千行,说有八万四千法。法乃至于无 数,行亦逮于无央。等级随缘,须导归一。归一曰回向,向正即无邪。邪观既遣, 亿善日新。三五四六,随用而施。独立不改,绝学无忧。旷劫诸圣,共遵斯一。老、 释未始于尝分,迷者分之而未合。亿善遍修,修遍成圣,虽十号千称,终不能尽。 终不能尽,岂可思议。”

    司徒从事中郎张融作门律云:“道之与佛,逗极无二。吾见道士与道人战 儒墨,道人与道士辨是非。昔有鸿飞天首,积远难亮。越人以为凫,楚人以为乙, 人自楚越,鸿常一耳。”以示太子仆周颙。颙难之曰:“虚无法性,其寂虽同,位 寂之方,其旨则别。论所谓‘逗极无二’者,为逗极于虚无,当无二于法性耶?足 下所宗之本一物为鸿乙耳。驱驰佛道,无免二末。未知高鉴缘何识本,轻而宗之, 其有旨乎?”往复文多不载。

    欢口不辩,善于著笔。著三名论,甚工,钟会四本之流也。又注王弼 易二系,学者传之。

    始兴人卢度,亦有道术。少随张永北征。永败,虏追急,阻淮水不得过。度心 誓曰:“若得免死,从今不复杀生。”须臾见两盾流来,接之得过。后隐居西昌 三顾山,鸟兽随之。夜有鹿触其壁,度曰:“汝坏我壁。”鹿应声去。屋前有池养 鱼,皆名呼之,鱼次第来,取食乃去。逆知死年月,与亲友别。永明末,以寿终。

    初,永明三年,征骠骑参军顾惠胤为司徒主簿。惠胤,宋镇军将军觊之弟子也。 闲居养志,不应征辟。

    臧荣绪,东莞莒人也。祖奉先,建陵令,父庸民,国子助教。荣绪幼孤,躬自 灌园,以供祭祀。母丧后,乃著嫡寝论,扫洒堂宇,置筵席,朔望辄拜荐,甘 珍未尝先食。纯笃好学,括东西晋为一书,纪、录、志、传百一十卷。隐居京口教 授。南徐州辟西曹,举秀才,不就。

    太祖为扬州,征荣绪为主簿,不到。司徒褚渊少时尝命驾寻之,建元中启太祖 曰:“荣绪,朱方隐者。昔臧质在宋,以国戚出牧彭岱,引为行佐,非其所好,谢 疾求免。蓬庐守志,漏湿是安,灌蔬终老。与友关康之沈深典素,追古著书,撰 晋史十帙,赞论虽无逸才,亦足弥纶一代。臣岁时往京口,早与之遇。近报其 取书,始方送出,庶得备录渠阁,采异甄善。”上答曰:“公所道臧荣绪者,吾甚 志之。其有史翰,欲令入天禄,甚佳。”

    荣绪惇爱五经,谓人曰:“昔吕尚奉丹书,武王致斋降位,李、释教诫, 并有礼敬之仪。”因甄明至道,乃著拜五经序论。常以宣尼生庚子日,陈五 经拜之。自号“被褐先生。”又以饮酒乱德,言常为诫。永明六年卒,年七十四。

    初,荣绪与关康之俱隐在京口,世号为“二隐”康之字伯愉,河东人。世居 丹徒。以坟籍为务。四十年不出门。不应州府辟。宋太始中,征通直郎,不就。晚 以母老家贫,求为岭南小县。性清约,独处一室,稀与妻子相见。不通宾客。弟子 以业传受。尤善左氏春秋。太祖为领军,素好此学,送春秋五经,康之手 自点定,并得论礼记十余条。上甚悦,宝爱之。遗诏以经本入玄宫。宋末卒。

    何求,字子有,庐江灊人也。祖尚之,宋司空。父铄,宜都太守。求元嘉末为 宋文帝挽郎,解褐著作郎,中军卫军行佐,太子舍人,平南参军,抚军主簿,太子 洗马,丹阳、吴郡丞。清退无嗜欲。又除征北参军事,司徒主簿,太子中舍人。泰 始中妻亡,还吴葬旧墓。除中书郎,不拜。仍住吴,居波若寺,足不逾户,人莫见 其面。明帝崩,出奔国哀,除为司空从事中郎,不就。乃除永嘉太守。求时寄住南 涧寺,不肯诣台,乞于寺拜受,见许。一夜忽乘小船逃归吴,隐虎丘山,复除黄门 郎,不就。永明四年,世祖以为太中大夫,又不就。七年卒,年五十六。

    初,求母王氏为父所害,求兄弟以此无宦情。

    求弟点,少不仕。宋世征为太子洗马,不就。隐居东离门卞望之墓侧。性率到, 鲜狎人物。建元中,褚渊、王俭为宰相,点谓人曰:“我作齐书已竟,赞云: ‘渊既世族,俭亦国华。不赖舅氏,遑恤外家。’欲俭候之,知不可见,乃止。永 明元年,征中书郎。豫章王命驾造门,点从后门逃去。竟陵王子良闻之,曰:“豫 章王尚不屈,非吾所议。”遗点嵇叔夜酒杯、徐景山酒鎗以通意。点常自得,遇酒 便醉,交游宴乐不隔也。永元中,京师频有军寇,点尝结裳为袴,与崔慧景共论佛 义,其语默之迹如此。

    点弟胤,有儒术,亦怀隐遁之志。所居宅名为小山。隆昌中为中书令,以皇后 从叔见亲宠。明帝即位,胤卖园宅,将遂本志。建武四年为散骑常侍、巴陵王师, 闻吴兴太守谢朏致仕,虑后之,于是奉表不待报而去,隐会稽山。上大怒,令有司 奏弹胤,然发优诏焉。永元二年,征散骑常侍,太常卿。

    刘虬,字灵预,南阳涅阳人也。旧族,徙居江陵。虬少而抗节好学,须得禄便 隐。宋泰始中,仕至晋平王骠骑记室,当阳令。罢官归家,静处断谷,饵术及胡麻。 建元初,豫章王为荆州,教辟虬为别驾,与同郡宗测、新野庾易并遣书礼请,虬等 各修笺答而不应辟命。永明三年,刺史庐陵王子卿表虬及同郡宗测、宗尚之、庾易、 刘昭五人,请加蒲车束帛之命。诏征为通直郎,不就。

    竟陵王子良致书通意。虬答曰:“虬四节卧病,三时营灌,畅余阴于山泽,托 暮情于鱼鸟,宁非唐、虞重恩,周、邵宏施?虬进不研机入玄,无洙泗稷馆之辩; 退不凝心出累,非冢间树下之节。远泽既洒,仁规先著。谨收樵牧之嫌,敬加轼蛙 之义。”

    虬精信释氏,衣粗布衣,礼佛长斋。注法华经,自讲佛义。以江陵西沙洲 去人远,乃徙居之。建武二年,诏征国子博士,不就。其冬虬病,正昼有白云徘徊 檐户之内,又有香气及磬声,其日卒。年五十八。

    刘昭与虬同宗,州辟祭酒从事不就,隐居山中。

    庾易,字幼简,新野新野人也。徙居属江陵。祖玫,巴郡太守。父道骥,安西 参军。易志性恬隐,不交外物。建元元年,刺史豫章王辟为骠骑参军,不就。临川 王映临州,独重易,上表荐之,饷麦百斛。易谓使人曰:“民樵采麋鹿之伍,终其 解毛之衣;驰骋日月之车,得保自耕之禄。于大王之恩,亦已深矣。”辞不受。永 明三年,诏征太子舍人,不就。以文义自乐。安西长史袁彖钦其风,通书致遗。易 以连理机竹翘书格报之。建武二年,诏复征为司徒主簿,不就。卒。

    宗测,字敬微,南阳人,宋征士炳孙也。世居江陵。测少静退,不乐人间。叹 曰:“家贫亲老,不择官而仕,先哲以为美谈,余窃有惑。诚不能潜感地金,冥致 江鲤,但当用天道,分地利。孰能食人厚禄,忧人重事乎?”

    州举秀才,主簿,不就。骠骑豫章王征为参军,测答府召云:“何为谬伤海鸟, 横斤山木?”母丧,身负土植松柏。豫章王复遣书请之,辟为参军。测答曰:“性 同鳞羽,爱止山壑,眷恋松筠,轻迷人路。纵宕岩流,有若狂者,忽不知老至。而 今鬓已白,岂容课虚责有,限鱼慕鸟哉?”永明三年,诏征太子舍人,不就。

    欲游名山,乃写祖炳所画尚子平图于壁上。测长子官在京师,知父此旨, 便求禄还为南郡丞,付以家事。刺史安陆王子敬、长史刘寅以下皆赠送之,测无所 受。赍老子庄子二书自随。子孙拜辞悲泣,测长啸不视,遂往庐山,止祖 炳旧宅。

    鱼复侯子响为江州,厚遣赠遗。测曰:“少有狂疾,寻山采药,远来至此。量 腹而进松术,度形而衣薜萝,淡然已足,岂容当此横施!”子响命驾造之,测避不 见。后子响不告而来,奄至所住,测不得已,巾褐对之,竟不交言,子响不悦而退。 尚书令王俭饷测蒲褥。顷之,测送弟丧还西,仍留旧宅永业寺,绝宾友,唯与同志 庾易、刘虬、宗人尚之等往来讲说。刺史随王子隆至镇,遣别驾宗哲致劳问,测笑 曰:“贵贱理隔,何以及此。”竟不答。建武二年,征为司徒主簿,不就。卒。

    测善画,自图阮籍遇苏门于行障上,坐卧对之。又画永业佛影台,皆为妙作。 颇好音律,善易老,续皇甫谧高士传三卷。又尝游衡山七岭,著衡山、 庐山记。

    尚之字敬文,亦好山泽。与刘虬俱以骠骑记室不仕。宋末,刺史武陵王辟赞府, 豫章王辟别驾,并不就。永明中,与刘虬同征为通直郎,和帝中兴初,又征为谘议, 并不就。寿终。

    杜京产,字景齐,吴郡钱唐人。杜子恭玄孙也。祖运,为刘毅卫军参军。父道 鞠,州从事,善弹棋,世传五斗米道,至京产及子栖。京产少恬静,闭意荣宦。颇 涉文义,专修黄老。会稽孔觊,清刚有峻节,一见而为款交。郡召主簿,州辟从事, 称疾去。除奉朝请,不就。与同郡顾欢同契,始宁东山开舍授学。建元中,武陵王 晔为会稽,太祖遣儒士刘瓛入东为晔讲说,京产请瓛至山舍讲书,倾资供待,子栖 躬自屣履,为瓛生徒下食,其礼贤如此。孔稚珪、周颙、谢抃并致书以通殷勤。

    永明十年,稚珪及光禄大夫陆澄、祠部尚书虞悰、太子右率沈约、司徒右长 史张融表荐京产曰:“窃见吴郡杜京产,洁静为心,谦虚成性,通和发于天挺,敏 达表于自然。学遍玄、儒,博通史、子,流连文艺,沈吟道奥。泰始之朝,挂冠辞 世,遁舍家业,隐于太平。葺宇穷岩,采芝幽涧,耦耕自足,薪歌有余。确尔不群, 淡然寡欲,麻衣藿食,二十余载。虽古之志士,何以加之。谓宜释巾幽谷,结组登 朝,则岩谷含欢,薜萝起抃矣。”不报。建武初,征员外散骑侍郎,京产曰:“庄 生持钓,岂为白璧所回。”辞疾不就。年六十四,永元元年卒。

    会稽孔道征,守志业不仕,京产与之友善。

    永明中,会稽钟山有人姓蔡,不知名。山中养鼠数十头,呼来即来,遣去便去。 言语狂易,时谓之“谪仙”不知所终。

    沈飗士,字云祯,吴兴武康人也。祖膺期,晋太中大夫。飗士少好学,家贫, 织帘诵书,口手不息。宋元嘉末,文帝令尚书仆射何尚之抄撰五经,访举学士, 县以飗士应选。尚之谓子偃曰:“山薮故有奇士也。”少时,飗士称疾归乡,更不 与人物通。养孤兄子,义著乡曲。或劝飗士仕,答曰:“鱼县兽槛,天下一契,圣 人玄悟,所以每履吉先。吾诚未能景行坐忘,何为不希企日损。”乃作玄散赋 以绝世。太守孔山士辟,不应。宗人徐州刺史昙庆、侍中怀文、左率勃来候之,飗 士未尝答也。隐居馀干吴差山,讲经教授,从学者数十百人,各营屋宇,依止其侧。 飗士重陆机连珠,每为诸生讲之。

    征北张永为吴兴,请飗士入郡。飗士闻郡后堂有好山水,乃往停数月。永欲请 为功曹,使人致意。飗士曰:“明府德履冲素,留心山谷,民是以被褐负杖,忘其 疲病。必欲饰浑沌以蛾眉,冠越客于文冕,走虽不敏,请附高节,有蹈东海而死尔。” 永乃止。

    升明末,太守王奂上表荐之,诏征为奉朝请,不就。永明六年,吏部郎沈渊、 中书郎沈约又表荐飗士义行,曰:“吴兴沈飗士,英风夙挺,峻节早树,贞粹禀于 天然,综博生乎笃习。家世孤贫,藜藿不给,怀书而耕,白首无倦,挟琴采薪,行 歌不辍。长兄早卒,孤侄数四,摄尪鞠稚,吞苦推甘。年逾七十,业行无改。元嘉 以来,聘召仍叠。玉质逾洁,霜操日严。若使闻政王庭,服道槐掖,必能孚朝规于 边鄙,播圣泽于荒垂。”诏又征为太学博士;建武二年,征著作郎;永元二年,征 太子舍人;并不就。

    飗士负薪汲水,并日而食,守操终老。笃学不倦,遭火,烧书数千卷,飗士年 过八十,耳目犹聪明,手以反故抄写,灯下细书,复成二三千卷,满数十箧,时人 以为养身静嘿之所致也。著周易两系庄子内篇训,注易经、礼记、 春秋、尚书、论语、孝经、丧服、老子要略数十卷。以 杨王孙、皇甫谧深达生死,而终礼矫伪,乃自作终制。年八十六,卒。

    同郡沈俨之,字士恭,徐州刺史昙庆子,亦不仕。征太子洗马,永明元年,征 中书郎。三年,又诏征前南郡国常侍沈摐为著作郎,建武二年。征太子舍人,永元 二年,征通直郎。摐字处默,宋领军寅之兄孙也。

    吴苞,字天盖,濮阳鄄城人也。儒学,善三礼及老、庄。宋泰始 中,过江聚徒教学。冠黄葛巾,竹麈尾,蔬食二十余年。隆昌元年,诏曰:“处士 濮阳吴苞,栖志穹谷,秉操贞固,沈情味古,白首弥厉。征太学博士。”不就。始 安王遥光、右卫江祏于蒋山南为立馆,自刘瓛卒后,学者咸归之。以寿终。

    鲁国孔嗣之,字敬伯。宋世与太祖俱为中书舍人,并非所好,自庐陵郡去官, 隐居钟山,朝廷以为太中大夫。建武三年卒。

    徐伯珍,字文楚,东阳太末人也。祖父并郡掾史。伯珍少孤贫,书竹叶及地学 书。山水暴出,漂溺宅舍,村邻皆奔走,伯珍累床而止,读书不辍。叔父璠之与颜 延之友善,还祛蒙山立精舍讲授,伯珍往从学,积十年,究寻经史,游学者多依之。 太守琅邪王昙生、吴郡张淹并加礼辟,伯珍应召便退,如此者凡十二焉。征士沈俨 造膝谈论,申以素交。吴郡顾欢擿出尚书滞义,伯珍训答甚有条理,儒者宗之。

    好释氏、老庄,兼明道术。岁常旱,伯珍筮之,如期雨澍。举动有礼,过曲木 之下,趋而避之。早丧妻,晚不复重娶,自比曾参。宅南九里有高山,班固谓之九 岩山,后汉龙丘苌隐处也。山多龙须柽柏,望之五采,世呼为妇人岩。二年,伯珍 移居之。门前生梓树,一年便合抱;馆东石壁夜忽有赤光洞照,俄尔而灭;白雀一 双栖其户牖;论者以为隐德之感焉。永明二年,刺史豫章王辟议曹从事,不就。家 甚贫窭,兄弟四人,皆白首相对,时人呼为“四皓”建武四年卒,年八十四。受 业生凡千余人。

    同郡楼幼瑜,亦儒学。著礼捃遗三十卷。官至给事中。

    又同郡楼惠明,有道术。居金华山,禽兽毒螫者皆避之。宋明帝闻之,敕出住 华林园,除奉朝请,固乞不受,求东归。永明三年,忽乘轻舟向临安县,众不知所 以。寻而唐宇之贼破郡。文惠太子呼出住蒋山,又求归,见许。世祖敕为立馆。

    史臣曰:顾欢论夷夏,优老而劣释。佛法者,理寂乎万古,迹兆乎中世,渊源 浩博,无始无边,宇宙之所不知,数量之所不尽,盛乎哉!真大士之立言也。探机 扣寂,有感必应,以大苞小,无细不容。若乃儒家之教,仁义礼乐,仁爱义宜,礼 顺乐和而已;今则慈悲为本,常乐为宗,施舍惟机,低举成敬。儒家之教,宪章祖 述,引古证今,于学易悟;今树以前因,报以后果,业行交酬,连璅相袭。阴阳之 教,占气步景,授民以时,知其利害;今则耳眼洞达,心智他通,身为奎井,岂俟 甘石。法家之教,出自刑理,禁奸止邪,明用赏罚;今则十恶所坠,五及无间,刀 树剑出,焦汤猛火,造受自贻,罔或差贰。墨家之教,遵上俭薄,磨踵灭顶,且犹 非吝;今则肤同断瓠,目如井星,授子捐妻,在鹰庇鸽。从横之教,所贵权谋,天 口连环,归乎适变;今则一音万解,无待户说,四辩三会,咸得吾师。杂家之教, 兼有儒墨;今则五时所宣,于何不尽。农家之教,播植耕耘,善相五事,以艺九谷; 今则郁单粳稻,已异阎浮,生天果报,自然饮食。道家之教,执一虚无,得性亡情, 凝神勿扰;今则波若无照,万法皆空,岂有道之可名,宁余一之可得。道俗对校, 真假将雠。释理奥藏,无往而不有也。能善用之,即真是俗。九流之设,用藉世教, 刑名道墨,乖心异旨,儒者不学,无伤为儒;佛理玄旷,实智妙有,一物不知,不 成圆圣。若夫神道应现之力,感会变化之奇,不可思议,难用言象。而诸张米道, 符水先验,相传师法,祖自伯阳。世情去就,有此二学,僧尼道士,矛盾相非。非 唯重道,兼亦殉利。详寻两教,理归一极。但迹有左右,故教成先后。广略为言, 自生优劣。道本虚无,非由学至,绝圣弃智,已成有为。有为之无,终非道本。若 使本末同无,曾何等级。佛则不然,具缚为种,转暗成明,梯愚入圣。途虽远而可 践,业虽旷而有期。劝慕之道,物我无隔。而局情浅智,鲜能胜受。世途揆度,因 果二门。鸡鸣为善,未必余庆;脍肉东陵,曾无厄祸。身才高妙,郁滞而靡达;器 思庸卤,富厚以终生。忠反见遗,诡乃获用。观此而论,近无罪福,而业有不定, 著自经文,三报开宗,斯疑顿晓。史臣服膺释氏,深信冥缘,谓斯道之莫贵也。

    赞曰:含贞抱朴,履道敦学。惟兹潜隐,弃鳞养角。

    <b>译文</b>

    周易记载君子之道四种,说的是仕舆隐的事。所以有人身在朝堂而形同隐居,有人浪迹江湖而长期归隐。隐居避世的形式情态,繁复纷纭,千差万别。如果对道的含义理解十分透彻,声名与形迹都已忘怀,将身影隐埋在峻极的山岩,把名声掩蔽在深深的谷底,解除了仁义的桎梏,将形体精神回归于自然,那么在儒家名教之外,另有一番风韵情致。所以,在唐尧时代就有不信奉圣人的隐士,孔门子弟也阴差阳错地成为荷篠丈人的客人。其次则高举独来独往的节操,看重仕隐去就的空虚的名声,他们热烈争取的不是实际的物质利益,这与世俗风尚不同。有人谋虑周全而最终悔悟,事情有了结局方知道它的危险陆;有人志向得不到伸展,于是归隐山林,歌吟泽畔。这些人都是凭藉宇宙而成其心志,以自然风云作为警戒借鉴。其志向如果真的达到了道,也是很自然的。他们具有贞洁纯正的品德,并以“文”来培养它们。不然的话,他们与那些在山中砍柴的樵夫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樊英接受了征聘,这不符合李固对他的期望。冯恢改节出仕,便受到张华的鄙薄。希望身处尘世之外的人,可见是很多的。像现在的这十多位先生,出仕却不求闻达,退隐又不受世俗的讥讽,虽信服儒道,但能保全自身,这就是逸民节操的模范,所以将他们合在一起写成高逸篇。

    褚伯玉字元璩,吴郡钱唐人氏。高祖褚含曾为始平太守。父亲褚襜为征虏参军。褚伯玉年轻时便有隐士的品德,清心寡欲。十八岁时,其父为他婚配,新娘从前门进房,褚伯玉便从后门外出。于是前往剡地,居住在瀑布山。他很能忍耐寒冷暑热,当时人们把他比作是王仲都。在山上三十余年,与世人隔绝。王僧达作吴郡太守,不辞繁劳地苦苦礼请他来,褚伯玉迫不得已,只好在郡城停留了二夜,才交谈几句便告退。宁朔将军丘珍孙写信给王僧达说:“听说褚先生住在您的馆舍。这位先生藏身于云雾山中,不侍奉王侯,高尚其志,采野果为食,已有很多年了。如果不是屈己谦恭喜爱贤者的人,怎能够请他到来。从前文举曾住冶城,安道进入昌门,加上这次伯玉宿吴郡,共是王件美事了。大凡辞却米粮,以烟霞为食的人,祗可以暂时礼请他来,而不宜长久地留住他们。您应该顺遂其遣世独立、羽化登仙的愿望。希望他回马归山时,能屈尊暂停;也希望您能帮我转达,使他知晓。”王僧达回信说:“褚先生随云烟飘游已经很久了。古代的隐逸之士,有的因为思虑儿女而留下,有的则使隐居地成为闹市,但这位先生对此毫无兴趣,祇与青松山石交友。身居孤峰绝岭累积已达几十年。所以最近特邀请他来这襄,期望宽慰我日夜仰慕他的一片真心。及至谈轮起寻访芝桂、荔萝之类隐居生活,我就好像亲见烟波流泉,亲临隐居之地一样。知道您想拜见他,我会转达您的意思。”

    宋武帝孝建二年,散骑常侍乐询施行风俗教化,上表荐举褚伯玉,特准征聘为本州议曹从事,褚伯玉不肯就职。齐太祖即位,亲手韶命吴郡、会稽二郡太守对他以礼迎送,褚伯玉又藉口有病而辞谢。太祖不想违背他的志向,敕命在剡县白石山建筑太平馆让他居住。建元元年去世。享年八十六岁。因为经常住在一楝楼上,所以就安葬在这座楼中。孔稚珪曾经跟随他学道法,所以替他在馆舍旁立了一块碑石。

    明僧绍字承烈,平原郡鬲县人。祖父明玩,为州治中。父亲明略,为给事中。

    宋元嘉年间明僧绍两次举为秀才,通晓经义,儒学造诣很深。宋永光年间,镇北府征召他为功曹,一概不就职。隐居在长广郡的崂山,聚徒讲学。淮北陷落于敌手之后才南渡长江。宋明帝泰始六年,征他为通直郎,不肯就任。

    宋顺帝升明年间,齐太祖当时为太傅,教采用以旌旗币帛为礼品的征聘大礼去聘请明僧绍及顾欢、臧荣绪等人,征召明僧绍篇记室参军,他也不来。明僧绍之弟明庆符,任贵州刺史,明僧绍因为缺乏粮食,所以随明庆符一起到郁洲,住在弁榆山,栖云精舍,喜欢赏玩水石,竟然一次也没有进过青州城。齐高帝建元元年冬,诏书说:“朕辗转反侧地思念贤士,又怀想尘俗之外的隐者。齐郡明僧绍立志高远,心性酷爱纯朴,幽静贞节的操守,应当加以褒奖。”征召他为正员郎,明僧绍藉有病而不肯就职。以后齐高帝在给崔祖思的信中说:“明居士立志值得敬重,我以前的旨意竟然没有传达给他吗?天气稍凉想举办讲习之事,你可以到他那儿,把我的意思全部告诉他,令他和明庆符一块儿回来。”又说:“伯夷、叔齐不吃周朝粮食却采食周朝野菜,在古时候尚且受到人们议论,现今难道能息止造种议论吗?姑且把它当作笑话罢了。”

    明庆符解除现任职务后,明僧绍跟着他返回,住在江乘摄山。齐太祖对明庆符说:“你的兄长高尚隐逸之事,这也是尧的方外之臣。朕虽然没有与他直接交往,有时却在梦中相通。”赠给明僧绍一支竹根如意,一顶笋壳冠。明僧绍听说佛教徒释僧远有高尚的风范品德,前往定林寺守候他。太祖想出寺庙去见僧绍。僧速问明僧绍说:“天子如果到来,居士你怎样和他相见?”说:“山野之人,正应当凿墙挖洞以躲避。假如得不到同意,便应当依照以前戴公的办法行事了。”永明元年,世祖敕命召僧绍,他藉口有病不肯相见。下诏征聘他为国子博士,也不肯就任,去世。其子明元琳,字仲璋,也能继传家业。

    明僧绍的长兄明僧胤,能谈玄说道,宋朝时为冀州刺史。明僧绍之弟明僧嵩,也爱好学问,宋武帝见了他,亲自迎接并颂扬其名声,当时人认为这是很荣耀的事。宋明帝泰始初年,他任青州刺史。

    明庆符在齐高帝建元初年为黄门官。

    僧胤之子惠照,元徽年间,任太祖平南主簿,跟随拒守桂阳,累官至骠骑中兵,与荀伯玉同为值班管领。齐高帝建元元年,为巴州刺史,对銮羞人采用绥靖怀柔政策,答允让他作益州刺史,还未升转便去世了。

    顾欢字景怡,吴郡盐官人氏。祖顾赳,晋朝隆安末年,因躲避动乱而迁居。顾欢六七岁时书写甲子,有简策三篇,顾欢据以分析推算,于是知道了六甲。他家境贫寒,父亲让他驱赶田中麻雀,顾欢作了黄雀赋便回家,麻雀将田中稻谷吃了大半,父亲发怒,想鞭打他,看见顾欢作的赋才停手。乡村中有学堂,顾欢因贫困而拿不出钱来上学,于是就靠在学堂后墙上旁听,所学东西没有什么遗忘的。他八岁便读了孝经、诗经、论语。等到长大后,更笃志好学。他母亲年老,他便边种田边读书,晚上便燃烧谷糠来照明。同郡人顾觊之来到县裹,见了他觉得很是惊奇,于是让几个儿子都与他相交往,顾觊之的孙子顾宪之也跟他学经傅。顾欢二十多岁便跟随豫章人雷次宗咨询玄学儒学各种意义。母亲亡故时,他有六七天都水米不沾牙,在墓旁筑室而居,于是就隐逸避世而不出仕。他在剡县天台山开馆聚众讲学,接受他教导的经常有近百人。顾欢早年丧父,每当读到诗经中“哀哀父母”这句诗时,便拿著书恸哭流泪,学者从此放弃蓼莪篇而不再讲。

    齐太祖辅佐宋朝朝政时,对枫欢的风范教化很欣赏,征召他为扬州主簿,并派中使去迎接顾欢。到太祖即位,顾欢才到了京城。顾欢自称是山谷臣顾欢,上表章说:“臣听说张纲要提纲绳,整理裘衣要提着衣领。纲领既已理顺,裘毛网眼自然会张开。而道德是纲,事物的形式是目。从上治整其纲,则万事都符合时势顺序;从下张开其目,则庶民百官都不敢荒废其业。因此商汤、周武王既得情势又师法正道,其基业便延绵不绝;秦始皇、项羽轻视正道而一昧放纵其威势,结果是身遭杀戮。自古以来,天门便有开有闭,春夏秋冬气候互相更新,丝衣皮裘也互相变换替代。当今已是火水更换了位置,日、月、星也变改了法轨,上天树立显德之人,适应时序生育万物,搜集宣扬偏狭浅陋的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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