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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后,人们开始活动。负责接待宾客的部属向蓝峦报告说,许多名门大派的知名之士或是领袖人物纷纷莅临。

    照理说这些人物的身份都十分尊隆,蓝峦应当亲自迎接才对。但他乃是密室量才的主持人,又须安排其他仪式,所以都由朱机伯代表接待。

    这时消息早已传来,人人都听闻王元度经过一整天的苦斗,通过了最后一关,成为金鳌大会五届以来第一个真真正正登上宝座的人,不过这个消息还须经过早晨的颁奖大会宣布,方能证实。

    此时,另一宗谈判正在进行,由日月坞最能言善道的十道指挥李公衡跟一元教方面的人接触,要用他们四大护法之一的左昆,换回日月坞三个失踪的好手。

    李公衡很快就跟曹开庭正式碰上,当面谈判。曹开庭没有承认他是一元教之人,只诿说晓得有这么一回事,愿意替双方奔走。李公衡当然不会说破,却用种种巧妙的言词套住曹开庭,迫得他非迅即给予一个明确的答复不可。

    曹开庭去了一会,回来向李公衡道:“对方已答应这条件,他们还说日月坞乃是宇内有名的所在,决不致言而无信。因此,目下他们先释放那三位朋友,李兄见到他们无恙回返之后,亦须立即把左兄送回。”

    李公衡想不到如此爽快,兴辞而出。果然不久,失踪多日的和潜、祖远、童威等三人已安然返回。李公衡便把经过详细告诉左昆,互相参详好一番说词,左昆便回去了。

    离举行颁奖大典还有一会,但蓝峦却忙得不可开交。他已陪同各门派的领袖人物谈起今日邀请出场的大宗师一事。这个人选当然非同小可。须得这些门派之长都予以承认,方能作数。否则到时有一两位开口表示反对,事情便将闹得不可收拾。

    参加这一场会议之人共有十一位,连主人蓝峦、关大坚、朱机伯、武季重共是十四人之多。

    他们在布置得宽大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商议这一宗武林大事,在座之中,最令人注目的是少林、武当、华山、峨嵋、衡山、黄山等六大门派的主脑人物,此外的五位俱是当今的耆宿名家,俱负一方之望。

    蓝峦在这一件事上已费了不少心血,暗中进行了许多手脚。他晓得唯一的困难阻碍就是一元教之人,在座的十一位高手名家之中,即使是六大门派的主脑人物,未必就不曾被一元教罗致了去。正如以前关大坚在日月坞中地位何等高崇,而同时他却是一元教的四大护法之一。

    因此,这件武林大事若然生出波折,无疑是一元教的杰作,他必须极为小心地应付,免得开罪了武林朋友,而又使乡老伯不欢。

    他先向大家征询意见,在座诸人都提不出哪一个可以称得上宗师的人选。蓝峦这才说道:“兄弟却要提出一位老前辈,他的真姓名迄今无人得知,但一般接近他的人都尊他一声乡老伯。”

    众人都大感讶异地交换眼色,只有少林的寒云大师,武当的乔半瓢真人不动声色。这两位出家人在武林中声名不算响亮,但他们在本派中的地位却仅次于掌门人,身份甚是崇高。

    在座的人全是当代有数人物,自然晓得。换了一些较次的人,可就不一定会瞧得起他们了。

    大家窥测不透这寒云大师和乔半瓢的心意何在,峨嵋派的铁伞先生褚大均首先道:“老朽近年来罕得离开四川,是以见陋寡闻,竟未曾听过这位老先生的威名。”

    他性情耿直爽快,当场说出心中的想法。冀南名家董贯一捋白髯,接口道:“不错,这位老先生以前好像从未涉足江湖,不过蓝坞主既是推荐出口,定然当真具有宗师的资格,因此,兄弟已有七八分承认之意。但最好无过于找个机会让在座诸位都拜睹这位乡老伯的绝世功力,那就十全十美了。”

    蓝峦微笑不语,等在座之人都发表过意见,他才开口。华山派的代表是声名极盛的杀手锏夏观言,此人年方四旬左右,却已经历过无数风浪,为人强悍凶狠,相貌亦透出一股猛鸷之气。

    他起立道:“本来以蓝坞主的地位,这宗事已可以自作主张。但今日既然集众会商,在下不便辜负蓝坞主广征众意的用心,是以直言愚衷,还望蓝坞主有谅。在下认为乡老伯恐怕未能当得宗师之称。”

    蓝峦道:“夏兄务请详细赐示尊见。”

    夏观言扫视一众高手之后,才道:“乡老伯无疑亦是当世异人,但在座多人都未见过。

    除非蓝坞主一意孤行,在下没得话说,否则总要开过眼界,始能心悦诚服。”

    他的道理也很简单,只是未见则存疑之意。座中一位谈装雅容的中年妇人接口道:“夏大侠说得不错,蓝坞主何不设法安排一下,让大家开开眼界?”

    这位淡雅妇人便是蓝明珠的师父,武林中两位著名女性高手之一,人称洞庭翻车夫人。

    另一位则是蓝芳时的师父武珀刀何心寒。

    这翻车夫人本来从不离开洞庭,但这一回竟也驾临小星坞,参观金鳌大会,令人相当注目。在平时还没怎样,目下正是日月坞与一元教暗中激斗之时,翻车夫人突然莅临,又使蓝峦担上一重心事。他生怕这位高手已经被一元教罗致了去,而在表面上她却是蓝明珠的师父,关系相当深厚,等如潜伺肘腋间的心腹大患一般。因此,他特地邀请她出席,以便窥测她的态度。

    她既已持反对意见,蓝峦可就在心中有了初步印象,正式把她列入嫌疑份子。虽然翻车夫人后来讲得很漂亮,说是为了公理,她不得不撇开交情,照事论事。

    黄山蒲家高手蒲谷起身道:“兄弟亦未听闻过乡老伯的大名,不过兄弟仍愿全心附和蓝坞主之意。”

    这时变成了二对二之势,一个身材横壮五旬上下的人起身道:“鄙人已无须列举什么理由,反正今日的意见只分为两种,一是须得见乡老伯的绝艺才觉心服,一种是不必瞻仰即可同意。鄙人斗胆把这两种意见分为一二两项,一是前者,一是后者。”

    他扫视了诸人一眼,但见人人都不做声,便又道:“鄙人赞成第二个意见。”

    此人身大声宏,威风凛凛,乃是杭州铁鼎周,声名极盛。蓝峦与他全无交往,见他如此捧场,不觉投以感谢的一瞥。另一位五旬上下的江南名家陆阳起身道:“兄弟亦赞成第二个意见。”

    现在情势是二比四,附和蓝峦的占了优胜。六大门派中的衡山派高手五行掌阮东明道:

    “老朽亦附和第二个意见。”

    蓝峦道:“还有几位表示意见?”

    西川大侠吴峤洪声道:“兄弟窃以为第一个意见较妥。”他在这十一人之中,身份地位都算得最高。不过他是个人身份,而其他六大门派的人却各自代表本门,声势略有不同。

    座上只剩下少林、武当这两大门派尚未开口,那寒云大师冷峻的目光一直凝望着空间,武当乔半瓢双目半瞑,似是对目下争论之事,全不关心。

    众人都没有开腔之后,寒云大师道:“贫衲认为第一个意见较妥。”他乃是少林寺的代表,份量极重。

    乔半瓢这时方始睁开双眼,道:“贫道亦以为第一个意见稳妥得多。”

    这两大门派这么一表示,全场形势改观,变成了六对五的情势,即使加上蓝峦,亦不过是六对六,不能作出决定。但蓝峦一点也不紧张,缓缓点头,正要发作,忽然有人叩门,朱机伯出去一问,回来道:“钱万贯兄、吕少侠、田不恭道长三位有事赶来。”

    蓝峦忙起身道:“请他们进来。”转面向众人道:“钱兄是江南百钱庄庄主,乃是当世的奇人异士。另外两位吕少侠则是武当吕大侠的令郎,田道长是峨嵋乐天子道长的高足。”

    刚刚介绍过他们的来历,钱万贯最先踏入室中,但见他儒雅风流,仪表过人,实在令人想不到他是当世之间第一位大赌客。

    钱万贯面含微笑,廉洒异常。入室后向蓝峦等人招呼过后,当下游目四瞧。

    他的目光迅即停定在寒云大师的面上,向他颔首微笑。寒云大师当他踏入门之时,就已经身躯一震,好像碰上了什么震骇之事一般。如今见对方向自己颔首,登时认明白他是谁,连忙起立。

    众人都见到寒云大师起立迎客,而且露出肃敬之容,不由得亦大为奇怪,人人缄口不语,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寒云大师合什施了一礼,道:“寒云参见师叔。”

    众人一听,这还了得,那钱万贯居然是少林寺出身,已是十分奇怪之事,何况辈份又如此之高,竟是少林高手寒云大师的师叔?

    要知寒云大师年逾六旬,钱万贯瞧起来才不过是三旬上下的儒士。就算他是四十岁,但比起寒云大师仍然相差二十余年,如何能当得他的师叔?

    钱万贯颔首道:“你来得正好,请坐下,咱们先谈一谈正事。”话虽如此,他并没有立即与寒云大师谈什么正事,却在蓝峦的介绍之下,与在座之人一一见面招呼。那些名家们见他身份不比等闲,而且他的百钱庄更是在北南数省极为著名的组织,江湖上不少有关他的神奇传说,在座之人大半晓得。

    因此,谁也不敢对他怠忽轻慢,一方面暗暗猜想他何故在这等场合突然出现?

    钱万贯应酬过外人之后,便在寒云大师身边坐下,低声道:“我听说你不同意推许乡老伯为当代武学宗师,所以特地前来找你。”

    寒云讶道:“钱师叔,你认识他么?”

    钱万贯道:“何止认识,我还亲自领教过他的手段。若论武功造诣,当今之世,只有另外一位异人可以与他相提并论。”

    寒云道:“另一位是谁?”

    钱万贯道:“就是与先师论交的宣老先生了。”

    寒云大吃一惊,道:“宣老先生乃是大雄祖师十分尊崇推许的人,假如乡老伯真能与宣老先生相提并论,自然没得话说了。”

    钱万贯道:“你既已晓得,那就向大家宣布你改变意见。将来如若掌门人有不满之意,由我承当此责。”

    寒云点头道:“既然师叔吩咐,我便依言去做。”他立刻向在座之人宣布立场改变,惹得人人大感惊奇。他们都想探明其中之故,可是寒云大师既然不曾述说理由,只好等散会之后,凭交情向他私下探询了。

    这时吕杰和田不恭早已进来,他们分别向本门的列席高手见了面,都说及乡老伯之事。

    田不恭在峨嵋派地位甚高,因为他的师父乐天子一则武功高强,数十年为峨嵋挣回不少声誉。二则他辈份尊而人缘好,凡是派下之士,无不对他十分敬爱。因此,田不恭亦大大沾光。当他向铁伞先生褚大均一说,褚大均便道:“你的话决不会假,愚兄大可以相信,何况连少林寺也改变了立场,足见这位老前辈真是隐名高手。好吧,我向大家宣布改变意见便是。”

    吕杰却进行得不大顺利,因为他的处境较为复杂,那位乔半瓢真人在武当派中的地位更高于吕杰的父亲吕一超。尽管在江湖上吕一超的声名比乔半瓢响亮千百倍,但按照门规,吕一超见到乔半瓢之时,仍须恭恭敬敬,不敢稍有失礼。

    吕杰向他报告说乡老伯实在武功通直之时,乔半瓢毫无表情,最后冷冰冰地道:“你今日虽是名列十杰之内,但年事尚轻,见识末广,我不能凭你几句话,就用本门声誉去支持这位乡老伯。”

    吕杰一瞧同来的两人都能达到任务,自己却说不动这位乔师伯,不禁又急又羞。

    乔半瓢真人又冷冷道:“你如果没有别的话,可暂时离开此房,在外面等我。”

    吕杰素知这位师伯不讲情面,即使是地位崇高如掌门真人,亦处处尊重他的意见。自己身为晚辈,如何能够继续罗嗦?

    当下已大感颓丧,觉得非放弃不可了,突然间,触忆起当日乡老伯指点自己武功之时,说过一些话,顿时精神一振,压低声音,道:“启禀师伯,这位老前辈曾经到过咱们山上两次,据他说,一次明上,一次暗上。小侄曾听过这事,所以当时不敢接腔。”

    他说时已觉察乔真人露出瞿然注意之容,心中暗喜,乔半瓢果然问道:“他什么时候到过咱们山上?”

    吕杰道:“好像是二十年前左右。”

    乔半瓢面色一沉,道:“他提起会过什么人没有?”

    吕杰不敢隐瞒,道:“他只说了一句,是说掌门人矫然不群。我告诉他说,目下乃是掌门真人,他便说昔年掌门真人才不过四旬左右的中年人,果然脱颖而出,执掌门户。”

    乔半瓢道:“这话有点意思了,假如他就是二十年前到过咱们山上的那位异人,自然可以承当宗师之称了。”

    吕杰道:“他老人家提到本门渊源,又命小侄演练剑法给他瞧,当时蒙他指点,得益不浅。”

    乔半瓢颔首道:“如此最妙,我瞧瞧他怎生指点你,便知真伪。”他回头向别人道声失陪,便和吕杰离开,在隔壁院落中,命吕杰演练剑法。

    吕杰当日在台上与卓辽硬拼之时,曾仗乡老伯指示的秘奥心法,练了好几招驭剑之术。

    这本是剑道中上乘绝学,若非略加变化,以吕杰的功力,决计施展不出。而这种驭剑之术,天下只有武当一派识得,乃是不传之秘。

    现在吕杰正是演练这几招给乔半瓢瞧,乔半瓢浸淫剑道数十载,熟悉本门心法秘艺,是以一瞧便知不假。同时更万分佩服乡老伯的造诣,居然能变化招式,以便让吕杰这等功力之士,也使得出来。

    他已毫无疑问,立即回返屋内,宣布改变立场。这么一来,局势改变为八对三,而在八张同意票之内,六大门派在其中。

    这时反对的三人也无法违逆众意,甚至连他们亦深信乡老伯定有这等资格,否则以少林寺、武当、峨嵋这等名门大派,焉能轻易改变意见,转而支持乡老伯可以称当宗师的荣衔?

    乡老伯全然不知道他身份之确立,曾有如许波折。他面对数千武林之雄,却也不由得感到无限兴奋。尤其是当蓝峦向群众介绍之时,全场那种讶异钦羡的眼光,以及轰雷似的掌声,使他大有飘飘然之感。

    在那宽大的台上,人数不少,全是天下武林名家高手,早先开会商议的十一位高手,自然亦在其中。

    乡老伯主持颁奖仪式,他把一枚纯金的鳌首金牌和一张面额十二万两的银票,一同送给王元度。

    数千对眼睛,皆在乡老伯和王元度身上流转,谁也不曾注意到一元教的姜石公亲自奔离广场。

    这个心胸恶毒的人,赶到红衣火炮之处,传令准备。但手下之人却报告说,火炮被人毁损,表面仍然完好,事实上已不能使用,因为药引通路已经完全闭塞,若想再行穿透,少说也须化上三五日的时间。

    姜石公这一惊非同小可,同时又得悉另一门火炮亦是如此,不由得急疯了,转身便奔回广场。

    他下令三十六铁卫布成一个坚阵,谁也侵入不得,自己却取出一枚蓝色的火弹,托在手中,他如一掷落在地上,不管地底的火药爆炸与否,单是这一枚火弹,就足以炸死自己和那三十六铁卫。

    姜石公那么城府深沉之人,面对着死亡之神,也不由得沁出冷汗,双眉紧锁。至于那三十六铁卫,因为全都背向着他,所以全然不知浩劫之将至。

    这一着正是蓝峦所希望的,他推测那姜石公在大受刺激之下,定会大怒出手,企图趁这机会炸死所有的人。他自然不晓得地底的巨量火药已完全失去效用,所以这一出手,纵然使他自己奸谋败露,使一元教不能再在江湖上立足,亦因而永远不能再跟日月坞作对。

    但蓝峦却万万想不到姜石公有如疯人一般,居然使用这种威力极大的火弹,连自己带手下数十人一同炸死,也在所不惜。假如他知道这姜石公竟是如此疯狂之人,他就会早一步通知姜石公,说出地底火药已毁之事。

    蓝峦并非惋惜姜石公的性命,而是他这么一来,使局势大变,不但没有人相信这大量的火药是姜石公的杰作,甚至认为这是蓝峦栽赃嫁祸之计。因为以常理而言,谁会不惜先炸死自己,引起这一场浩劫,毁灭数千条性命。

    在台上的乡老伯分别把纯金奖章和一张二万两的银票赠给其余的九名人围高手,他们虽然不曾夺得锦标,但这刻亦已踌躇满志。第一点是他们的声名已远播字内,无人不知。第二是这一张二万两的银票委实是一笔巨额财富,可以用来办许许多多世俗之事。

    数千江湖豪雄,莫不因蓝峦的大手笔而震惊,今日他已赠送了三十万两出来。本来十名高手每人二万两,而又另外加赠王元度十万两,便一共是三十万两了。这还不说,他宣布过,将来每一届金鳌大会,都赠送二十万两,分与那入选的十大高手。虽说每一届相隔五年,但这一笔支出,委实能令人咋舌心惊。

    颁奖仪式完成之后,已到了高潮结束的时候。在台上的蓝峦,还在向乡老伯及天下各地的名家高手,说话应酬。

    在西首的一群人当中,姜石公手托火弹,目注地面,他一直作出欲掷的姿势。但他脑海中仍然有些念头闪动,使他一直迟疑未决。

    忽然在他正对面的坚阵外翼,发生了变化,原来是一个中年文士闯入阵内,使阵势转动起来。

    姜石公向那中年文士望去,顿时认得他正是大名鼎鼎的百钱庄庄主钱万贯。他已接获情报,得知钱万贯乃是少林寺辈份极高的人,乡老伯因得他支持,才会改变了态度。

    姜石公心中既怒又喜,怒的是此人乃是自己对头,现下居然敢闯他的铁卫坚阵。喜的是此人这刻来到,将陪自己最先炸为飞灰。

    他发出命令,教手下略为放松。钱万贯果然高明之极,晃眼间已闯入来,距他只有两丈左右。姜石公晓得对方目下被阵法所阻,耳目灵效大减,暂时瞧不见自己。当下嘿嘿冷笑两声,道:“钱庄主何事见教,”钱万贯停下脚步,视线却仍然被许多劲装大汉挡住,瞧不见姜石公的影子。他立即应道:“鄙人在远处见到姜兄似是有意施展火器,故此赶过来瞧瞧。

    却不料贵下如此厉害,使鄙人无法越雷池一步。”

    姜石公道:“你和乡老伯、蓝峦他们都是一伙,焉有不知本军师的三十六铁卫之理?到底你闯进来有何见教?何妨坦白告知?”

    钱万贯心想只要你肯问,那就行啦!至少也不会贸然发动。他自知此举十分冒险,因为他一直细心观察姜石公的行动,及至见他离开广场,而又转回来之后,面容呈露疯狂之态,取出一物作势欲掷。他突然想到这宗火器若是南阿洪的法宝的话,至少也有百数十人遭到波及。所以才决意赶来查明,假如当真是南阿洪所制的火器,便须设法制止。

    钱万贯从容道:“既蒙姜兄下问,倒是有一个秘密消息须得奉告。但为了免得姜兄大受刺激之下,胡作乱为,咱们先把条件谈妥,才将消息奉告。”

    姜石公迅速察看全场形势一眼,已知道快到散会时刻。现下正是发动大爆炸的最佳时机,决计再也赶不上这种天下高手毕集的盛大场面了。

    不过他亦深知钱万贯身份不比等闲,非但是当世赌王,而且是少林派辈份极尊的高手。

    因此,他的话极有份量,不可轻忽视之。

    其实这仅仅是原因之一而已,须知他手中火器一旦发出,在他想来,不但在场数千人难逃大劫,连他自己亦不免化作飞灰。任何人处身在这个关头之前,不论决心如何的强,也不觉有点迟疑,因而在下意识中假借各种理由延宕。

    他冷冷道:“钱兄最好透露一两个字,以便决定有没有听取的必要。”

    钱万贯笑道:“这话甚是,姜兄请听着,大量火药这四个字如何?可值得谈上一谈?”

    姜石公心灵大震,暗想莫非我埋藏大量火药之事早就被对方查出,并且已经毁去?

    他乃是极为老奸巨猾之人,霎时又考虑到对方大有摆下空城计的可能,也就是说他们虽是查出了火药之事,但无法毁去,只好置之不理,假装早已发觉,使自己不敢发动。

    这么一想,心中气馁全消,嘿嘿冷笑道:“这四个字是有点意思,但老夫却不相信你们有破毁的神通。”

    钱万贯道:“假如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今晨这场盛大集会早就延期举行了。”他说话之时,暗暗看准了进退之路,同时又悄悄移动位置。要知他胸中所学甚是博杂,姜石公的铁卫坚阵虽是奥妙,但这刻静止不动,很快就被他查出门户。因此,他脚下只移动了尺许,目光已可以透过铁卫们的间隙,直接投在姜石公面上。

    他有了观察对方神情的机会。便有把握得多。目下他投身于这场危险的交涉之中,不啻是一场以性命下注的豪赌。因为南阿洪的火器天下驰名,要炸死百数十人并非奇事。是以他早先赶来之时,已深知自己的危险。不过,大凡是含有赌的性质的事件,他决不畏缩退避,反而兴趣勃勃,乐意参加。

    姜石公觉得对方这话实在有考虑的必要,当下传出暗号,发动另一个计划,暂时拖延着这个场面,以便他有机会细加考虑。

    高台上突然间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衡山高手五行拳阮东明私下向蓝峦表示说,要在天下英雄眼前,向乡老伯领教。武林之人印证武功原是极平常之事,但眼下要当着天下豪杰,跟那有宗师之誉的乡老伯动手,其性质就大异于普通的比武了。换言之,阮东明不啻向武林宣布衡山派并不承认乡老伯为宗师。

    他道出此意之时,被旁边的卓辽听见。卓辽一眼瞥见父亲双眉紧锁,顿时晓得父亲是因为此事非同小可,以致一时心中无主,想不出应付之法。他心念一转,迅即走到寒云大师身边,低声道:“贵派乃是支持乡老伯堪称当代宗师之说,目下衡山阮东明如此这般,大师须得出头说话才好。”

    寒云大师沉吟一下,道:“如若阮兄不惜将一世英名断送,贫僧亦无法阻止。”

    卓辽不再言语,转到武当乔半瓢真人身边,道出此意。乔半瓢的反应大不相同,他瞿然睁目,道:“岂有此理,阮东明当时不出言反对,现在才说,分明有意坍大家的台,但目前不是究论是非的时刻,须得立刻制止他才行。”

    卓辽道:“如若真人肯出面的话,此事或者还有转圆余地。”

    乔半瓢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转圈的办法,便道:“请卓辽少侠赐教。”

    卓辽道:“真人言重了,此事须得借重真人的身份威望,方能挽回大家颜面,但是否成功,却得看天意如何了,一个不巧,或者会惹起门派之争”

    他接着把办法说出,乔半瓢欣然同意,心中对这个年轻高手的机智大为佩服。这时卓辽已迅即走到蓝峦身边,道:“在下有几句话是关系及乡老伯的,还望坞主借一步说话。”

    蓝峦正用种种方法敷衍阮东明,使他不能立刻身向台下宣布。这刻听卓辽这么一说,不由得急出一身冷汗。心想我这一走开,岂不是于阮东明以宣布的机会。他话一出口,势必全场轰动,再也无法控制。

    他只好摇头道:“等一会再说。”

    卓辽露出不悦之色,道:“事关重要,坞主还是抽点时间出来的好。”

    蓝峦一怔,心想这是什么话?天下哪有儿子威胁起老子来的?

    阮东明突然插口道:“蓝兄不妨先听听他的话,兄弟等你回来就是。”

    蓝峦本是精明之极的人,闻言忽然醒悟了一件事,那就是卓辽的态度实在是做给阮东明看的,而且他这么一来,料定阮东明一定肯稍候片刻。当下赶快移开数步,低声道:“什么事?”

    卓辽道:“阮东明想是已被一元教网罗了去,所以才会跟咱们捣乱,刚才我试他一下,果然被我猜中,他必定亦认为我是奉命捣乱,要向你说不服乡老伯为武林宗师,以壮地的声势,所以他才肯等候,让你放心离开他来听我说话。但我已安排了一着,如此这般,你老认为可行得通?”

    蓝峦狡如老狐,心中虽是大喜,面上却装出怒容,好让阮东明瞧见了,以为卓辽真是奉命捣乱。口中却道:“幸而你足智多谋,及时助我一臂之力,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他迅即转身走回去,卓辽随在他身后,向阮东明含有深意地露齿一笑。

    蓝峦笑道:“既然阮兄坚持己意,兄弟只好向大众宣布一声。”

    阮东明道:“理当由蓝兄开口才是。”

    蓝峦回头一望,但见乡老伯刚刚把奖品颁发给最后的鲁又猛。恰是告一段落,便走到台口,举起双手,吸引了全场注意,然后提气朗声道:“今日承蒙乡老伯前辈出面主持颁奖大典,鄙人极感荣宠。不过由于乡老伯素来不在江湖上留下踪迹,是以天下罕有人知道他竟是湛当宗师身分的高人,关于这一点。兄弟打算清武当派乔半瓢真人说几句话。乔真人在武当派中辈份甚尊,这次驾临敝坞,实是具有代表该派掌门真人的资格。”

    乔半瓢已走到蓝峦身边,他亦是素来罕得离开武当,是以在武当派中地位虽高,在江湖上却不甚著名,但经过蓝峦这样一介绍,顿时震动全场,人人都向这位代表武当掌门真人的高手注目凝视。

    乔半瓢道:“贫道深知若今日全无凭据,硬要天下武林同道承认乡老伯前辈乃是宗师身份,定然有人心中不服,因此,贫道有个计较,便是推选出一位武林钦仰的高手,向乡老伯请益一番,以便在场的同道们都能亲眼目睹他老人家的神功绝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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