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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 二十 雪泥鸿爪

    天色已晚,沉沉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成都府。然而夔王一声令下,在掌灯之前,有关人等全都来到了这边。

    虽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就连西川节度使范应锡也赶紧带着儿子匆匆赶赴郡守府。

    王蕴是随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他一身雪青色绫罗外衣,看见黄梓瑕时,脸上虽还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但终究气色不太好的样子。

    郡守周庠早已经在自家水榭码头设下座椅,并让女儿以扇障面,进了碧纱橱。

    公孙鸢与殷露衣同时来到,见当日齐腾死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已到来,便向黄梓瑕与周子秦点点头,二人都在水榭中坐了下来。

    禹宣也随即到来了,他身穿天青色襕衫,悄无声息地在水榭边坐下,如他一贯的低调。

    令众人不解的是,那日根本不在此处的广度寺沐善法师居然也被请了过来,在水榭之外给他设了蒲团。

    成都府当日在场的诸位乐伎、郡守府的家仆、周紫燕的丫鬟,甚至连汤珠娘那个二流子侄儿汤升都被寻到,传唤了过来。

    待到众人或落座或站好之后,李舒白看向黄梓瑕,向她点头示意。黄梓瑕站起,对众人说道:“今日请诸位过来,是因前几日发生在郡守府的一桩谋杀案,即节度使府判官齐腾被杀一案。”

    一言既出,下面顿时人人肃静。范应锡捻须不语,周庠皱眉作沉吟状,公孙鸢轻轻搂住殷露衣的肩头以示安慰,而范元龙却早已喊出来:“什么?齐腾案?杨公公已经有线索了?”

    “我已经知道作案的人是谁,以及,凶手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齐判官,又将凶器藏在何处。”

    范应锡看向李舒白,见他坐在黄梓瑕身后,却未说话,便已知此事他知情。于是他立即附和道:“杨公公,此事非同小可!对付我府上判官之人,或许是与我有仇,或许是对郡守,对王爷,对朝廷心怀不满,定要狠狠教训之!”

    “范将军心怀朝廷,忧虑王爷,这本是好事,不过此事起因,却与所有家国大事无关,唯一的起因,不过是一个情字而已。”黄梓瑕淡淡说道。

    范应锡一听此话,顿时一脸震惊,然而李舒白却看到他的目光中绷紧的感觉略微松懈了。毕竟,如果与朝廷和夔王无关的话,他这个节度使也就不需要负责任了,至于手下判官的死,他并不是特别在意。

    “齐判官之死,当时除了沐善法师,大家都在这里。”黄梓瑕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见有人紧张,有人专注,有人惊愕,有人不解。她不管任何人的反应,只慢慢地指着水榭,说了下去,“在这个案件之中,有两件事情,是阻碍我们破解谜团、擒拿凶手的关键——第一,是时间。”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点头,显然都深以为然。

    “凶手下手杀齐判官,当然是在那一支舞的短短时间之内。因为在跳舞之前,我们排座入席,当时齐判官还搬着圆凳跑到了碧纱橱旁边,和周家姑娘说话。甚至,在开场之后,他也在和周家姑娘说话,直到,范公子在灌木丛边呕吐的时候,他才停止了说话,而且,是再也说不出话了。”

    周子秦点头道:“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就在范公子呕吐之时或之后,也就是花瓣飘飞,公孙大娘进入纱帘,放飞蝴蝶之后。”

    “然而那时候,所有的人都有不可能杀人的证据,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夔王、范节度、周郡守……乃至府中的丫鬟和仆人,都不可能悄悄离开,到后面去杀人。而现场的证据又表明,没有任何外人潜入的迹象,也就是说,凶手就在当时的水榭码头之上,即,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

    范元龙睚眦必报,此时冷冷地说道:“我之前觉得是禹宣,但现在我觉得,周家姑娘也有可能嘛,毕竟,当时他们两人独自在人群之后,唯一一个有办法作案而不会被人看到的,就是她了。”

    周庠的脸色顿时铁青,瞪了范元龙一眼,可当着夔王与范应锡又不好发作,憋得脸都紫了。

    周子秦才不管别的,上去一顿喷了回来:“你以为这种弱智小推测我们会想不到?可惜这设想早已被实际证据推翻了!当时凶手一手捂住齐判官的口鼻,一手用凶器刺入他的胸口,在那个时候,齐判官的脸上留下了指甲痕迹,而按照那个痕迹来看,我妹妹要做那样的动作,必定就要摔出碧纱橱,不可能维持平衡的!”

    “可你妹妹也可以出了碧纱橱绕到他身后再杀人啊!”

    “对,她是可以这样,但如果这样的话,第一,齐判官不可能在未婚妻走到身后时还不动如山地坐着;第二,她身边的丫鬟虽然离开了,却还会时常看这边一下,以防她有什么需要使唤的地方。所以,她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是不会出碧纱橱,再绕到齐判官身后杀人的。”

    范元龙悻悻地哼了一声,换来周子秦的白眼和范应锡的疾声呵斥,闹了一鼻子没趣,只好龟缩在位置里一动不动了。

    李舒白见众人或是思索,或是惊惧,一时却无人出声,他便开口问:“那么,以你看来,在这样完全不可能有机会杀人的时刻,到底是谁能找到方法,在别人的鼻子底下杀人,又完全不为人所觉察呢?”

    黄梓瑕向他颔首,说道:“是,所有人都处在别人所看不到的地方,而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应该有个共识,在所有人中,嫌疑最小的,最不可能杀人的,应该是当时在水榭之中表演舞蹈的公孙大娘,是吗?”

    众人都是点头。而范元龙已经在迫不及待催促了:“直接跳过她,你说说我们下面的人是怎么找到机会的?”

    “不,我不能跳过公孙大娘。”黄梓瑕淡淡地,将目光投在坐在水榭栏杆上的公孙鸢身上,“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灯下黑’?”

    一座众人低声哗然,个个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黄梓瑕,然后又看向公孙鸢。

    公孙鸢没说话,只缓缓站了起来。

    黄梓瑕低声道:“在这个案件之中,最不可能杀人的,却可以设置完美的机会,只要抓住那一瞬间,那么,即使在众人都将目光投注在这里之时,也可以从容地从最前面来到最后面杀人,最后轻松脱身。”

    在一众哗然中,公孙鸢站在水榭灯下,周围数十盏灯笼的光照得她周身明亮,暖橘黄色的灯光让她整个人蒙上一层朦胧的光彩,而她那纤细的身姿,则如灯下花影,袅袅颤颤,太过婀娜,反倒觉得看不清晰。

    她望着面前众人,脸上神情悲凉,眼神却明澈干净,用一种近乎单纯的表情面对着黄梓瑕,声音极低,却足以让此时安静下来的每一个人都听见:“杨公公,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指我有嫌疑?”

    “不,不是嫌疑。我是指,公孙大娘您,杀了齐腾。”黄梓瑕缓缓地说,口气凝重,但绝对清楚,“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公孙鸢垂下眼,还没说什么,殷露衣先站了起来,站在她的身后,有点惶急地说道:“杨公公,您与我们也都相识,之前您曾答应帮我们调查阿阮之死,可如今……怎可因为齐判官之死找不到凶手,就将一切安在我们的头上?”

    “正是。我倒想知道,所谓的证据确凿,是怎样的确凿?所谓的无可辩驳,又如何无法辩解?”公孙鸢亦正视着她,目光坚定而明亮地望着她,她嗓音沉稳,未曾有丝毫动摇:“杨公公既然说,齐判官之死就在我跳舞的时候,那么,我当时身在水榭之中,众目睽睽,从未离开寸步,我究竟要如何才能杀死身在人群最后的齐判官?”

    周子秦对美女向来最为关切,所以虽然一贯听黄梓瑕的话,此时也忍不住在旁边悄悄问:“不会吧崇古……我当时可是死死盯着台上看的,我敢保证,公孙大娘和她妹子,从未离开过片刻!”

    “是的,看起来,似乎未曾离开过,可中间有一段时间,她却只留了一个隐约的背影,不是么?”黄梓瑕问。

    众人顿时了然,范元龙先喊出来:“公公指的难道是,她隐入纱帘之后,放飞蝴蝶的那一刻?”

    周庠见黄梓瑕点头,又见身边的夔王只静坐喝茶,并不发表任何意见,也终于忍不住了,试探着问:“公公,难道你当时,没有看见她投在纱帘上的影子么?那纱帘虽然颜色绚丽,又刺绣了无数花枝,但其质地轻薄,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上面透过来的身影,确实从未曾离开过。”

    周子秦也点头附和道:“绝对的!当时四娘在水榭之外与范公子纠缠,水榭之中并无任何人可以接替公孙大娘。我敢保证,她始终就在水榭之外!”

    “不,这是本案之中,第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四娘是戏法好手,自然知道如何在瞬间让场上的人逃脱——而所动用的道具,不过是一条纱帘,一件锦衣,仅此而已。”

    黄梓瑕说到这里,目光转而又看向周子秦:“不知公孙大娘与殷四娘是否已按照我们的请求,带了当日的所有东西过来了?”

    殷露衣暗暗看了公孙鸢一眼,而她却平静地点头,起身打开自己带来的箱笼,将里面的双剑和纱帘、舞衣取出,说:“请公公查看。”

    在命案发生的时候,这里的桌椅为了公孙鸢跳舞而全部撤掉了。周子秦赶紧叫人抬了一张高足几案过来,将所有东西都放在了上面。

    黄梓瑕示意周子秦先将纱帘扯住铺开。在灯光下看来,半明半隐的纱上绣着枝条招展的花树,那花树的主干如藤蔓一般,弯曲向上,每隔半尺便相对伸出两根树枝,微弯下垂,开满花朵,十分柔美。

    黄梓瑕示意周子秦让纱帘自然垂地,然后比划着自己肩膀所在的位置。她身材修长,与公孙鸢差不多,而在那里的花绣之上,刚好找到了两根刺绣树枝,与她的肩膀齐平。

    她在树枝的周围仔细寻找,果然找到了料想中的东西——左中右三处针眼,一字齐平,明显有东西曾被缝在这里,拆下后虽然用指甲刮过,但细微的痕迹并未消弭。

    黄梓瑕让周子秦把示众人,说道:“按照这个痕迹,在这边,应该有一根长条形的东西,缝在刺绣的树枝之上,刚好可以被遮住——我猜想,应该是一个,可以挂住衣服的东西。”

    周子秦立即问:“你的意思是,公孙大娘在转入纱帘之后,便不知不觉将自己外面的锦衣脱下来,然后挂在了纱帘之上,造成自己还在后面的样子,而本人……却已经偷偷地顺着水榭旁边的灌木丛,潜到后方,杀了齐判官?”

    在众人惊疑的声响中,公孙鸢只沉默地站着,一言不发。

    黄梓瑕指着放在桌上的东西,说道:“要使用这个方法,需要三个条件。第一,一件灯光无法透过的厚实衣服。”

    她的手,按在那件开场时穿在公孙鸢身上的厚重锦衣上,缓缓说:“当时我们曾经私下讨论过,这件衣服,实在是比不上后面那件轻薄通透的舞衣,而且明显的,它会阻碍动作,甚至会影响到一些细微的动作,遮挡住部分精妙的细节,可为什么,公孙大娘却要选择在一开场的时候,穿上这件舞衣,直到她放出蝴蝶之后,再脱掉这件衣服呢?”

    殷露衣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的手缓缓地挽住了公孙鸢的臂弯,而公孙鸢感觉到了她手掌冰凉,却只轻轻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站在那里看着黄梓瑕,一动不动。

    黄梓瑕的手,又覆在锦衣的衣领上,说:“第二个条件,是从衣服当中抽出的,与公孙大娘的头部剪影一模一样的黑布,这个,应该是已经被你们从衣领上拆下了,但蛛丝马迹,或许等会儿我们细细查找,依然可寻。”

    她将衣服放下,又说道:“至于第三个条件,就是在公孙大娘进入绣帘之后,骤然暗下来的灯光。而掌管灯光的人,正是殷四娘。她会提供这个时机,让公孙大娘掌握好脱衣挂好并设置好头像,立即离开的这一瞬间。而为了分散别人在公孙大娘的人影一动不动时的注意力,她又在这一刻立即散下那些笼子里的花瓣,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水榭之中,再也顾不得看灌木丛后可能会传来的轻微动静——而这个时候,范公子,又帮了她们一个大忙,他在此时,看到花瓣中的殷四娘,于是接着酒劲上前调戏,使得众人的注意力又被这场混乱分散,公孙大娘彻底安全了。”

    公孙鸢的唇角,露出一个轻微的笑容,似是讥嘲:“杨公公,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是在那时顺着灌木丛来回的话,那么,我想问你,我进入绣帘之后,一动不动的姿势维持了多久?总不过,就是几笼花瓣落地的时间,这段时间,难道就足够我到走一趟来回,并且还摸到齐判官身边,杀掉他吗?”

    “是啊,那之后,就算她用跑的,估计也不够一个来回啊……”范元龙首先发问。

    “是啊,在花瓣落完之后,公孙大娘便开始继续表演,一只一只放出藏在袖中的蝴蝶来,蝴蝶飞得越来越快,到最后才全部飞出——这个如果她当时不在的话,蝴蝶肯定一哄而散,不可能掌握得这么好,飞得这么慢吧?”周子秦则又开始异想天开:“难道说,公孙大娘有什么办法,能在花瓣落完之前,飞速来回?是缩地法,还是一步十丈?”

    “当然不是。缩地法和一步十丈,都只是传说。然而你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呢?其实公孙大娘并不是来回太快,在蝴蝶飞出来的时候,她根本无需赶回来,却有一种东西,能帮她控制好蝴蝶飞出的速度,让它们无法一哄而散,只能慢慢飞出,但又能渐渐地越来越快,飞出越来越多……”

    周子秦眨着一双疑惑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难道……是一个控制好后可以延时激发的机关?所以在她离开之后,才会慢慢打开?”

    “不,在当时一张纱帘,一件锦衣之上,如何能安置这样的机关,又何须这么麻烦呢?而她当时所用的东西,还让你帮忙,消除掉了一些痕迹呢。”

    黄梓瑕的话让周子秦顿时嘴巴张成一个圆形:“真……真的吗?不可能啊,我什么时候帮过她……我和公孙大娘接触不多,而且什么也没做过啊!”

    “因为你从始至终就忽略了,压根儿没有联想到一起。”黄梓瑕说着,从身边取出一小袋饴糖,并展示给众人看,“据我所知,因为殷四娘血气有亏,所以她经常随身带着一袋糖。她选择的,却不是姜糖或者雪片糖之类的硬糖,而是软糯的饴糖。”

    殷露衣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话,声音怯怯的,却透着一股绵里藏针的意味:“杨公公,我喜欢吃饴糖,难道……这也是过错吗?”

    “当然不是,有人喜欢硬糖,有人喜欢软糖,都是个人选择。然而像你这样,要一整板饴糖的,却从未见过。”黄梓瑕将手中的饴糖一一分发给各人,说,“而且,你买了一整板饴糖之后,也不切开,拿来自己雕小动物玩,也算是一种意趣,我们不能说什么。但我想问四娘一件事——那整板饴糖的上下两面,那个老板特意多加铺垫的,防止饴糖融化或者粘滞的那些整张的糯米纸,到哪里去了?”

    众人捏在手中的那一块饴糖,下面全都垫着小小的一张糯米纸,半透明的柔软薄片,用糯米熬成,用来防止糖块粘滞在一起的小薄纸,一撕即破,却是每块饴糖必不可少的包裹物。

    公孙鸢与殷四娘的脸色,终于变了,公孙鸢那双明净坚定的眼睛,也终于开始闪烁起来。

    黄梓瑕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轻轻说:“早已准备好的蝴蝶笼子,打开后用糯米纸糊好,就放在纱帘后。你脱掉外衣之时,只需手指蘸上口水在糯米纸上一划,糯米纸见水,便会渐渐融化,到最后溶出一个大洞来。那里面的蝴蝶,便会一只只飞脱出来,无论你身在何处,糯米纸上的洞都只会越来越大,蝴蝶们也越飞越快——”

    她说到这里,抬手比划了一下水榭到码头的距离,问:“从几笼花瓣全部落地,到蝴蝶飞完的这段时间,够你来回并且杀一个人了么?”

    这般匪夷所思的手法,这样精准掐点的时间,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愣在当场,一时水榭边一片寂静,无人能出声。

    在一片寂静之中,公孙鸢的声音缓缓传来,竟还是平静从容的:“杨公公,您给我编造的这些杀人手法,不可谓不巧妙,也不可谓不煞费苦心。我没想到,我四妹气血不足吃点饴糖,您也能联想到这么多;我准备一件厚重点的舞衣,也成了作案手法;甚至我因为年纪大了所以中途需要停止休息一下,也能被您说成是趁机出去杀人……”

    她说到这里,唇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明媚鲜艳,十分动人:“那么杨公公,证据呢?就因为我有时间杀人,所以杀人的就必定是我?没有动机没有凶器,你上下嘴唇一碰,我就杀人了?”

    “第一,在场所有人中,唯有你,可以有作案时间,其他人,都没有。”黄梓瑕毫不理会她的笑容,神情比她更冷静淡定,“第二,凶器,我当然也能找到,而且,更能证明,就是属于你的。”

    公孙鸢微扬下巴,默然站在她面前,再不开口,一脸要看她好戏的模样。

    “本案的第一个谜团,便是作案时间,如今,我们已经解决。而第二个谜团,便是失踪的凶器。明明在齐判官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显示是凶器所刺。但当时我们立即将现场几乎所有人细细搜身,却都没有发现吻合的凶器,而且,在水中没有打捞起来,在现场也没有任何发现,这说明——凶器,肯定还在现场,只是,被妥善地藏起来了。”

    周子秦又迫不及待了,赶紧出声说:“可是崇古,衙门众多捕快已经在这边搜检了好几天了,毫无所获啊!到底凶器,被藏在哪里了?”

    “这个,还要靠你帮忙呢。”她说着,凑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周子秦顿时跳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大吼:“我怎么没想到?果然我是大笨蛋啊!”

    他也不说什么,直接转身急冲冲地奔去,看方向正是衙门那边。

    周庠只好尴尬地向李舒白告罪:“犬子无状,这来来去去的都不打一声招呼……”

    李舒白放下茶盏,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子秦天真烂漫,不拘世俗,本王最欣赏他这一点。”

    周庠赶紧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口中哪里哪里,岂敢岂敢地念叨着。

    范应锡看一看自己的儿子,虽然面无表情,却分明将脸偏转了半寸,免得他出现在自己眼角的余光中。

    等到周子秦回来时,众人发现他手中牵了一条又瘦又丑的土狗,臂弯中还搭着一件衣服,正是范元龙当日穿过的那件衣服,当时被擦过了血,又沾上了酒污,早已被范元龙当场脱下丢掉了,谁知居然还被衙门保留着。

    周子秦蹲下来,将那块擦过的血污送到狗的鼻子前,摸着它的头说:“富贵,闻一闻这上面的血,赶紧去找找!找到了给你吃肉骨头!”

    那狗闻了又闻,压根儿一点都不懂周子秦的意思,还以为是给它吃的,张大嘴巴把布头咬在口中,嚼了两下。

    “哎,你这笨狗……”周子秦赶紧把衣服从它的口中扯回来,看着上面两个牙齿洞,顿时郁闷了。

    “我来吧。”黄梓瑕无奈说道,接过他手中的狗,揉了揉狗头,带着它沿着灌木丛,向当初碧纱橱所放置的地方而去。

    就在她走到某两块青石板之间时,她停下了脚步,富贵绕着她的脚走了几圈,见她没动,便在地上不停地闻嗅,东拱一下西蹭一下,最后忽然精神一振,朝着一条石缝就大声狂吠起来。

    黄梓瑕尽力制住它,转头对众人说道:“将这块石板撬起。”

    周子秦顿时呆住了:“崇古,你异想天开呀!这石板足有几百斤重,凶手杀了人后哪有时间将它撬起来压凶器?再说凶手也没这么大的力气啊!”

    黄梓瑕摇头道:“不,凶器不在青石板之下。”

    “那我们撬青石干嘛?”

    “因为,藏凶器的那个地方,如果青石还在的话,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摸不到的。”

    周子秦也不废话,立即就叫俩捕快赶紧找了撬棍和木杠过来了,然后蹲在地上比划着两块青石问她:“撬哪块比较好?”

    “随便,小的那块吧。”黄梓瑕说。

    “随便……?”周子秦嘴角抽了一下,但随即便比划着小块,示意他们动手。

    这边在弄着,旁边一群人看着。

    公孙鸢与殷露衣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李舒白身边的气氛却一点都不压抑,范应锡正拉着沐善法师过来与李舒白叙话。上次李舒白过去时化了妆,因此两人现在还算初次见面。范应锡把沐善法师吹成天上有地下无的大德高僧,李舒白也只说在京中听过他的名字,今日本来是无需法师到场的,但听说明日禅步外出,怕自己赶不及相见,因此才借法师与齐判官有交情,请他过来一见果然宝相庄严,非同一般。

    范应锡和沐善法师都十分欣喜,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气氛融洽无比。

    周庠则向王蕴询问起京中故旧,又问了自己认识的王蕴的叔叔、伯伯、堂哥、堂弟的近况,足有十多人,足够他关心一两个时辰的。

    范元龙则溜到周子秦身边,一边看着他们撬青石板,一边对周子秦哀叹,那两个美人如果真是凶手,那可实在太可惜了,怎么也得找个机会,在牢狱中上手了再说——自然被周子秦两个大白眼给顶了回去。周子秦虽然对美女仰望崇拜,但对这种色狼最鄙视不过。而且同为荒诞无行官家子弟,他喜欢的是尸体,和范元龙这种人差别可大了,会理他才怪。

    小块的石板果然省时省力些,几个人一会儿就把石头掀开了,一个空空的凹洞呈现出来,周围只剩下石板与石板之间些许泥巴,其余全无东西。

    周子秦请了黄梓瑕过来,指着石板下的泥土问:“这下面,要挖下去吗?”

    “不必了。”她说着,借了周子秦的手套,蹲下来在石板周围的泥土中摸过,然后准确无比地取出了一根东西,并随手取过旁边范元龙那件衣服,将这沾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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